东四环外一处隐于繁华闹市的高档小区，几百平的大平层里没开一盏灯，室内高雅别致的装潢连同倒在地毯上的人，都被浑浊夜色浸染成一片冷色调，冷清的没有一丝人气。
这是肖战另一处私人房产，是萧战成为肖战后送给自己的，当他不想被人找到时就会回来这里。
从那个混乱又不堪的早晨落荒而逃起，他已经在客厅的地毯上待了三天。
地上散落着洋酒瓶、啤酒罐、外卖盒，桌上也好不到哪去，烟灰缸里的烟头胡乱扎成山，桌面弹落一层烟灰，还扔着几板药片，有退烧药还有消炎药。
这座房屋的照片墙以及大大小小的相框摆设里镶嵌的全是曾经的萧战与家人的影像。最多的还是王一博的，从小到大。
除了绘画，萧战还热爱摄影，多拍景物，能出现在他镜头里的肖像只有家人，其中，他最爱拍他的小朋友，连相册里的老照片都统统被他翻拍进相机，导进iCloud里永久保存。
一遍遍端详那些照片，浑身光溜溜胖出褶子的百日照，三岁第一次去动物园，五岁额头点上小红点参加六一儿童节演出，七岁第一次背上小书包，十岁跟同学一起去秋游，那时就有点酷了，十三岁……
“我只是做了从13岁起就一直想对你做的事情。”
胳膊遮住脸，肖战想不通，原本好好的正常的小朋友怎么会对亲哥哥……肖战甚至想，哪怕他跟自己说他不喜欢女生只喜欢男人，他也能接受，也会支持他，可王一博为什么……为什么……
后面的问题令他羞于启齿。
肖战混乱至极，三天了，他没能理出一丝头绪，却也做不到快刀斩乱麻，十几年的小朋友怎么能说扔就扔，说断就断？何况自己已经亲口告诉他自己还在世的事情，如果他真的一直对自己存在那种感情，在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后，会甘心就此放手？
肖战自问，然后颓败的发现换做自己也不会放手，否则他不会主动接近王一博，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般无可挽回的境地。
王一博曾与他一母同胞，看似性格不同，其实骨子里的东西是一样的。虽然抱有的爱意不知何时出现了偏差，但都是一种已经刻进骨血的惯性。
改不掉，戒不断。
拖着被过度消耗的身体起身，肖战摇摇晃晃进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猛泼了几下脸，算是清醒一些。他垂着头，不敢去看镜子里颓败的自己。
人在遇到超出应对能力的情况时总会出现趋利避害的应激反应，肖战也不例外。这几天他一直令自己沉浸在浑浑噩噩之中，用来逃避不想面对的人和现实。
然而现在的肖战不是曾经的萧战，那个在社会新闻里被以“等”代过的普通大学生，他是曾经的浪子，是风华正茂的青年企业家，是统领娱乐产业的新生代领军人物，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现任父母，手下数以万计的员工，都是他肩上的责任。
短暂的逃避可以，长久的消沉，不行。
掏出手机长按开机，屏幕“嗖嗖嗖”弹出一堆来电提醒和未查看消息，数量不少，但是也没到爆掉的程度。两年前肖战事业心初起之时便重金网罗了一支铁血精英的骨干团队，一个眼光刁钻独到的老板加上十几个以一敌百的干将，不出一年就让Red更上一层，团队间配合默契，他这个老板突然消失几天公司照常可以运转，不过真出了大事也还有老肖总顶着。
忽视掉几通王一博的来电，刷开屏幕，肖战刻意没去点开微信，而是先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在浴缸边缘缓缓坐下。他打开邮箱快速浏览了一些紧急的重要信件，将烟叼在嘴边，言简意赅的一一回复。
才回复的七七八八，一通电话进来。
“Lisa。”肖战吐了口烟，抬腕看表，快十点了，能第一时间蹲到自己，他这位秘书还真是爱岗敬业。
“老板，有几件事情需要向您口头汇报。”女声没一丝情绪起伏，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说。”肖战掐着眉心听取Lisa的事务汇报，有几件事情他从邮件里已经了解过大概，再听取汇报，这几天落下的工作算是衔接上了，“做得不错。”
“谢谢老板。”电话那端的女声沉默下来。
这还是肖战认识她以后从未出现的情况，意识到她在犹豫，肖战心头一跳，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吞吞吐吐不是你的风格。说吧，还有什么事？”
“事关您的弟弟，王一博先生。”
一声长叹，猛吸一口烟，肖战拇指按在鼓动的太阳穴上，“……你说，他怎么了？”
“有熟悉的娱乐记者昨天在gay吧看到他与素人男性举止亲密，不过因为您十分重视他这次的出道企划，因此公关事业部事先跟一批关系紧密的媒体打过招呼，这个记者也是其中之一。”
“小混蛋！”肖战低声咒骂，“处理结果？”
“作为感谢，已支付令对方满意的费用。”
“谢谢，Lisa。”肖战抹了一把脸。
多数人都在有意或无意的不停给你制造麻烦，只有少数人有能力，重要的是愿意帮你处理部分麻烦。
“您还是别谢我了。”突然的道谢倒让另一端的女声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他今天又去了。”
“Lisa，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跟他是那种关系？”无力感又袭来，“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是你老板，只是你一个想听实话的朋友。”
“老板，我可以录音吗？”Lisa一本正经的问，“毕竟我最近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不必了。”肖战失笑，“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更何况是这种不计回报型的。您为他做了太多，在我看来，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可能只有父母对子女。至于您心里究竟当他是什么人，还是要问您自己。”
绕了一圈问题又回到自己手上。
果然，就算逃避也只能是一时的，肖战把烟屁股丢进马桶冲掉，“地址发我。”
刮胡子、洗澡、换衣服，收起颓废混乱，对着穿衣镜整理仪容，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体面。随后拿起车钥匙下到地库，一辆红色法拉利轰鸣着奔向目的地。
王一博坐在酒吧晦暗不明的一隅，一手拿着瓶啤酒，另一手随意搭在卡座靠背上，一个乖巧可爱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紧贴他坐着，一眨不眨盯着他侧脸瞧，痴迷的视线一遍遍扫过他的鼻、唇、下颌以及凸起明显的喉结，没有一处不性感。
从前天晚上王一博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时，他就盯上了他，应该说这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蠢蠢欲动，剩下的百分之十是跟他撞号的。
虽然王一博看上去冷淡的很，偏偏颜值在线衣品好，尤其是被他不经意一瞥或是偶尔轻挑眉峰，那魂瞬间就没了，只想不顾一切往上靠。而今晚，终于轮到自己了。
“还没看够？”
漫不经心的转过脸，王一博歪嘴一笑，被抓包男孩立时脸红心跳。他一仰脖又灌下一口酒，随即捏住他的下巴偏脸凑过去，要把自己嘴里的酒渡给他。
衣领蓦然被扯住，王一博眼中有精光闪过。松开身边的男孩子，他起身转向来人，只见肖战一张表情冷漠的脸在光影分割下愈发阴晴不定。
王一博猛然箍住他的腰把人带进怀里，捏开他的嘴把酒全部渡过去才松开他。
“咳咳咳……”
事发突然，肖战被迫咽下那些啤酒，被呛个正着。他蹭着自己的嘴角怒视王一博，没料到他竟然疯到这种地步。
连日积攒的焦灼与怒火一同迸发，他双手揪住王一博衣领，“你闹够了没？！”
“你凭什么管我？”王一博挑衅的看着他，不答反问。
“凭……”肖战下意识就要说出那句话，却在想起王一博对自己的一番剖白时，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肖战，不如这样，你跟我一起去做个亲缘鉴定？”
抓住领子的双手忽然无力垂下，肖战一脸灰败。
接住他一双手，王一博把人重新圈进怀中。天知道几天不见又找不到人，他心里有多么害怕。贴近那令人贪恋的温热脸侧，他凑在他耳边说，“哥，认清现实吧，你早就不是我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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