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肖战温文尔雅的笑容下是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他时不时整理自己的领带、袖扣借以分散自己紧张的情绪。 就要再次见到他的小朋友了啊。 包厢门被敲响，八面玲珑的经纪人率先进门，先是同Red演艺事业部的中层人员寒暄，紧接着被引荐给高层，压轴的当然是幕后大老板小肖总。 小肖总年少轻狂的时候行事高调，只是那时都是狗仔私下跟拍的花边新闻，照出来的照片质量自然不怎么样。出事之后就开始修身养性，基本不怎么抛头露面，经纪人也是头回清清楚楚瞧见本尊。

以她阅美无数的刁钻眼光都不能否认第一眼的惊艳。一八几媲美男模的高挑身材，五官深邃隽秀，面容白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潋滟的眼睛，这人不笑时冷硬，唇角一弯就能春风化雨。 她暗叹，这样惹眼的皮色若是不招惹桃花确实也暴遣天物，寒暄也透着几分真诚。 不过对于经纪人吹嘘自己颜值高、青年才俊等恭维话，肖战但笑不语。这些话这两年他听的多了，初时忐忑局促，如今应对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 耐着性子听对方说了几句场面话，当是给这人没有苛待过一博的面子。 肖战递了个眼神，都是人精，经纪人立刻明白这尊大佛的意思。如今的人中龙凤两年多前还是黑历史一堆的坑爹二代，总归花名在外多年，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这么急色。 吐槽归吐槽，经纪人面上却是善解人意的笑，立刻招呼自己带来的人进门打招呼。 等在走廊的几位练习生鱼贯而入，妆发造型精致，丝毫看不出都是些只有十七八的少年。 肖战的视线在每张脸上挨个扫过，都不是他在等的人，直到最后一人进来，他才眼前一亮。 男孩一头及耳金发掩在倒扣的棒球帽下，没上妆的脸很是素净，与前面几人对比明显，看上去格格不入。 经纪人自然把肖战的反应看在眼里。刚才王一博穿着随意的出现在酒店大堂时她差点要破口大骂，只是王一博踩着点来的，根本没什么纽约时间留给他另做造型。没成想看这意思反倒入了小肖总的眼。 难不成是吃惯了山珍海味这是要换清粥小菜？她在二人间扫了好几眼，一个口味独特，一个剑走偏锋。 别说，还有点配。 经纪人深深瞧了王一博一眼，暗想以往小瞧这孩子了，还挺有心眼，随即又觉欣慰，看来是开窍了，也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事前做过功课，知道投其所好。 王一博显然不知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垂着眼立在队伍最后，面色淡然，没有谄媚的打算自然也没有他人的拘谨。十八岁的大男孩过早见识了成人世界，却固执的遵守着自己的处事法则。 今天对他而言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争取，靠的应该是自己的努力和态度，而不是投机取巧或者趋炎附势。 不愧是自己养大的小朋友，根是正的，怎么长都不会歪。肖战欣慰的同时蓦然红了眼眶。 “肖总，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睫毛迷了眼。” 极轻柔的男声就这样猝不及防钻进王一博耳朵，他立刻抬头寻找声源。两年多未曾听过的声音，一直深深刻在脑海。那翻涌着情绪的视线在对上一双泛红含笑的眼时再也挪不开。 耳边一片寂静，闲杂人也全都消失不见，王一博只能听见自己密如鼓点的心跳声，只能看见不远处那张夜夜出现在梦里的脸。 他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越过一个个人径直走向那人，一把攥住他系着精美袖口的手腕。掌心触感是热的，这人是鲜活的，所以此时不是梦里。 见一颗晶莹滴落，肖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这一幕发生的极为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还是经纪人率先回神，她急忙扯住王一博胳膊，“一博，你在干吗？赶快放开肖总！” 王一博不为所动，只一眨不眨盯着肖战，双唇微动，“……哥。” 这是肖战看着长大的小朋友，他一向见不得他难过，更何况被这嗓音喊了十几年的哥，开口就想应下，好在这两年历练不少，尚存一丝理智。 “……小朋友看着就不大，没成年呢吧？”收敛情绪，他扭头同经纪人笑言，“叫声哥我还当得起，不算占他便宜。” 三人虽处于众人视线焦点，可王一博那声“哥”声音不大，除了肖战只有经纪人听见了。平时闷不吭声的孩子今天给了她太多惊吓，可瞧小肖总的反应，尤其是刚刚这番话，明摆着是在为王一博解围。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经纪人再次确定肖战对王一博感兴趣，这回也许惊喜会多过惊吓。想到这里，她笑容暧昧，“肖总说笑了。对了，还没来得及跟您介绍，这孩子叫王一博，最近才从国外回来，是我手下实力最强的练习生，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优秀的人才当然会有顶级资源来匹配。”轻笑一声，肖战转向王一博，“一博是吗？真是个有意思的小朋友，既然你喊我一声哥，那也不能让你白叫。这样吧，你这个弟弟今天我就认下了。” 一习话如平地惊雷，听在各人耳朵里有百种意味。 有羡慕嫉妒的，有开始盘算该怎样包装打造王一博的，有以龌龊心思揣摩二人的，更有甚者在琢磨王一博的来路。只因越瞧越觉得这孩子从某些角度看去跟小肖总还挺像的，会不会是老肖总年轻时的风流债，想通过这种方式给流浪在外的血脉认回来？ 从刚才起，王一博就自动屏蔽了所有除肖战以外的人和事，似乎只能听见看见他一人，肖战要认他做弟弟话反倒如一桶冰水将他浇醒。 他垂下手和眼，“……你不是他。” 肖战看不得小朋友黯然神伤，他习惯性去抓他的手，想告诉他，一博，你没认错，是哥哥啊，可在指尖触碰到他皮肤时，肖战才惊觉自己这番举动不合常理。 在一众错综复杂的视线中，他改为拍拍他肩膀，“坐在我身边吧，好吗？” 经纪人这会儿才意识到王一博透着古怪的情绪，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她不方便问，更不能落了大老板面子，便推着王一博在肖战身边坐下。 正式开席，推杯换盏中，王一博食之无味，肖战余光瞧着，一边不咸不淡的同人应酬，一边极为自然的给王一博夹了几筷子菜。 王一博愣神，碗碟里多出的都是他以往爱吃的菜。 他扭头盯着肖战侧脸瞧，其实细看两张脸还是有差别的，两人身份更是天壤之别，只是那双眼里偶尔泄露的情绪和他夹给自己的菜又让王一博生出些错觉。 他一直坚信萧战还活着。 不过，哥，两年多了，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席间王一博起身去了趟外面的卫生间，想要透透气，出来时经纪人正站在走廊门口。 “运势一起谁也挡不住。一博啊，看来你与小肖总有缘，好好把握吧……”经纪人语重心长，“年纪轻轻的有钱有势又帅，还挺疼你，他会是个不错的金主。” “萧峰的萧？”王一博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经纪人一愣，“不是，小月肖。” 沉默一瞬，“知道了。” 王一博越过她径直走回包间。什么金主不金主的，他完全不感兴趣，就算再像他，也不行。 酒局散场时时间已不早，肖战出于惯性使然担心王一博的安全，“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陈述句，不容置喙。 “公司宿舍。”经纪人赶在王一博拒绝前替他回话。 “走吧。” 肖战大步在前，经纪人推着不情不愿的王一博紧随其后，随后在酒店大堂分道扬镳。 沙发两头，两人沉默着坐在大堂沙发上等司机。 “战总？”一个一身名牌的陌生男人在两人身边停下脚步，随即扑到肖战身侧，“真的是你啊战总！” “你是？”肖战面露尴尬之色，听语气他猜这人应该是原主某个旧情人，因为类似的事情不是头回遇见，可男性对象还是头一个。 “讨厌～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再来找我，原来真是把人家给彻底忘了……” 一番话说的软绵绵又委屈巴巴，肖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一博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 “那个，不好意思啊。”肖战被王一博的视线盯的不舒服，他挪了挪身体，“两年多前一场意外后我就失忆了。” 两年多前？王一博又是一怔，那不是……这个人与哥哥真的有太多相似和巧合。 “啊？这样啊……真让人心疼～”这人自然清楚肖战遭遇了什么意外，听他这样说便借着安慰带出邀约，（海外版有惊喜） 头疼。肖战闭上眼疲于应付。忽然脑袋被按进一个怀抱里，他睁开眼，就听小朋友说，“离他远点。” “这位是……？”这酷酷的小男生看着比自己嫩长得也比自己好看，男人讪讪又不甘心。 回想王一博童年旧事，他这独占欲倒是一如既往，肖战感怀一笑，“这是我……” “我是他男朋友。”王一博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刺人，“以后再见到他你最好绕路走。” 气氛一时僵住，好在肖战手机十分合时宜的响起，司机到了。 “走了。”看也不看那男人，王一博牵着呆呆愣愣的肖战头也不回的走出酒店。 坐上车，两个人都缄默不语，车内一时静谧。 王一博觉得自己刚才冲动了，却没什么后悔的意思，反而觉得压抑一整晚的心情好了许多。 “……刚刚你说是我什么人？”盯着窗外风景，肖战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有吗？”王一博也收回看风景的视线，“肖总难道不是看上我了想潜我？” “我、我哪有？！”肖战迎向王一博平静无波的目光，面露窘色，“小孩子不准听别人瞎说，哪有哥哥睡弟弟的？” 这人入戏还挺快。 被上赶着追着当弟弟，王一博无语的同时又觉得小肖总这会儿脸上的微表情跟哥哥某些时候一样可爱。 不过肖战貌似才是那个误会的人，他从没想过让包括萧战在内的任何人睡自己。 重新望向窗外，王一博说，“那就弟弟睡哥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