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真再见

王一博家在新区，离学校不算近，开车二十来分钟。

他爸妈忙生意，一年到头俩人都在家的天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他从小是在姥姥家长大的，爸妈谁有空了就提着一堆东西来看他。

对于王一博来说，新区的别墅跟市中心的大平层都不是家，只是他呼朋唤友聚会的娱乐场所，他的家在铁路边上，那一排年久失修潮湿阴冷的小平房。

带着小院，支着葡萄架，葡萄架下摆着石桌石凳，厨房都在小院里，到了吃饭的点儿整个胡同都是各种各样的饭菜香。

王一博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可他爱这样的烟火气。他总是守着姥姥炒好自己喜欢吃的菜，端着就往肖战家跑，惹得姥姥在后面大声叫：“慢点儿小祖宗！仔细烫着手！”

然后他熟门熟路地拐进肖战家的小院，把盘子往石桌上一搁，特别不见外地从旁边藤架上摘下一根黄瓜。

“洗了没？”肖战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凉凉地瞥他一眼，“施着肥呢。”

“你别听他瞎说，”肖妈妈跟在后面手里端着汤锅，“那边西红柿也熟透了你拽了吃啊。”

“想什么呢？”

杨昊见王一博捧着盆糖拌西红柿发呆，拿肩膀撞了他一下。

王一博把盆子递给他：“你们吃吧，我不爱吃这拌过的。”

精致的小玻璃盆，盆里红红的西红柿上撒着细细的白糖，盆壁上冒着凉凉的水珠，怎么看怎么诱人，杨昊不知道王一博是什么毛病，大少爷这是吃惯了粗粮倒吃不了细粮了？

他懒得吐槽，反正也得了便宜，捧起来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嗯！爽！”

又塞了一口，然后递给身边的曹志成，曹志成也吃了两口，又递给最旁边的肖战。

肖战的注意力都在电影上，下意识地接过来舀了一勺就往嘴里送。

“等下！”却被王一博喝止了。

三个人一起转过头看他。

王一博莫名有些结巴：“那、那个勺子……”

肖战把勺子举起来，有些疑惑地蹙起眉。

“他俩、他俩用过的……”王一博只好硬着头皮说。

“我操？！”立刻就把杨昊跟曹志成点着了，“博哥你什么意思啊？嫌弃我们啊！我俩又没病！再说了人战哥都没说什么呢你叽歪什么啊！”

“你俩懂个屁！肖战他有洁癖！”王一博梗着脖子吼出来。

这下成了三个人一起扭头看肖战。

“……”肖战一时间进退两难，他是有点洁癖，平常也不会跟人共用餐具，特别是勺子这种全方位入嘴的，但王一博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出来，他要不吃吧，显得他矫情事多，他要吃吧，又显得王一博多管闲事。

正为难着，王一博已经一步跨过来抢走他手里的玻璃盆，顺便挤着他坐下：“都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电影结局？”

仨人一起白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看电影了。

电影放完还不到五点，吃饭吧有点早，再看一部吧大家刚看完一部烧脑的都有些没缓过来。

曹志成伸了个懒腰，提议：“要不打会儿游戏？”

杨昊变戏法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U盘，笑得神神秘秘：“看这个吧，好东西。”

“什么……”曹志成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脸瞬间就红了，“那、那个啊？”

“哎呀我大志弟弟这么清纯呢，还没看呢就脸红啊？”杨昊揽着他的肩膀取笑，故意压低了声音，“那一会儿看的时候还不得五分钟就跑一趟厕所啊？”

一中的学生，坏孩子真不多，大多都是很让家长省心的乖乖仔，王一博这样的“特长生”是另类，钱砸进去的成绩好坏都没人管，杨昊这样天天跟王一博厮混，听八卦比听课还认真却还能不吊车尾的，也是另类。

“怎么样，看不看？”杨昊扬扬手里的U盘，活像个揽客的老鸨。

“看啊，怎么不看。”王一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老手，端着一副“这算个啥老子早就看过了”的架势，十分淡定地努努嘴，“你去放呗。"

肖战转头看他，脸上带着一点隐约的笑意，用口型问他：“紧张啊？”

“屁！”王一博也用口型回他，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肖战人长得高，修修长长的一条，骨架却比一般男生都来的纤细，看起来长胳膊长腿长脖子，实际上却没多少重量。

捏起来，手感也很好。

王一博捏了一下，然后就没忍住一直在人家肩头后背揉揉捏捏。

“帕金森啊？”肖战忍了他一会儿，见他还没完了，伸手给了他一拐肘。

王一博笑嘻嘻的也不还嘴，趁人家扭头去看屏幕又把手搭在了人家肩头上。

杨昊拷好了电影，点了播放，然后一溜小跑着跳上沙发，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找了抱枕抱着或是拿了零食吃着，反正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随意很淡定。

不同于他们之前多少接触过的那种有色情镜头的影片，这个小片儿在开始的几分钟简单交代了女主的丈夫去世，

片子是无码的片子，女主的真丝睡衣松松地散在床上，

四个未经人事，连电影里亲热片段也只敢偷偷瞄上两眼，看过最出格的书也不过就是村上春树的大小伙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从女主漏了三点，就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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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的一只手还搭在肖战的肩上，此刻也无意识地捏着他的肩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肖战能感觉到透过那一层薄薄的布料，少年手心里传来的灼人的温度。

他抱着抱枕，伸手从茶几上拿了瓶可乐，拧开喝了两口，以压下胃里翻涌上来的不适感。

拧开瓶盖时气泡顶上来的声音让其他三个人都往这儿看了一眼，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战哥，有感觉了啊？”王一博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在了肖战的耳朵上。

肖战被他激得全身一颤，一种说不出是难受还是兴奋的战栗从耳垂顺着脊椎瞬间冲上头皮。他捏紧了手里的饮料瓶，用手肘把贴着自己的王一博顶开。

肖战再也压不下胃里翻动的酸水，猛地起身就往卫生间走，也不顾王一博跟杨昊在他身后的调侃，在门口跟解决完回来的曹志成迎面撞上，直接把对方撞得一个趔趄，他却顾不上道歉，疾步迈入卫生间锁了门，冲到马桶边上，“哇”的一声吐出来。

从胃部到喉口一阵阵痉挛，他难受地单膝跪在地上，手撑在马桶边缘，完全顾不得脏不脏，洁癖不洁癖了。

耳中一片嗡鸣，口腔鼻腔里都是腐败的酸味，他伏在马桶上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翻着肚子抽动着打挺。

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可整个食道还在止不住地挛缩，肖战伸手按了冲水扭，按着马桶边缘艰难地站起身，走到盥洗台前漱了口，洗了把脸。

抬起眼，镜子里的人因为呕吐整张脸都有些充血，眼角红红的，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他注视着镜子里的人，撑在洗脸池边缘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他终于绝望地闭上眼。

两行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然后越积越多，汇成了一场暴雨。

一墙之外，其他男孩子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A片，他躲在这个弥散着淡淡腐臭气息的空间里，闭着眼咬着嘴唇，无声又激烈地哭泣着。

他的懵懂与天真，全都死在了这个十七岁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