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午后，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把刚铺好的沥青马路都晒出一股子煤油味儿，王一博把山地车蹬得飞快，仿佛这样这蒸笼一样的温度和气味儿就追不上他了似的。
身后背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王一博骂了一句，心想着大爷您总算是看见我的未接了，猛蹬了几下冲到一片树荫下才双脚撑地摸出手机，却不是肖战。
他又骂了一句，满心不耐烦地按了接听：“催命呢？”
“不是，博哥，我们跟大太阳地儿底下晒了二十分钟了，战哥的电话怎么打都没人接，要不咱们别等他了吧，等他啥时候看见了直接过去就行，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让你们等着就等着，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啊，我这不是来逮他了吗？”王一博拿手背在额头上划拉了一下，带出一串汗珠，“十分钟，不耐烦等你们就解散！”
说完也不等对面杨昊回答就切断了通话。
把车子往树底下一扔，连锁都没锁，王一博就往书店里钻，一脚快踏进去时又退回来跑到隔壁小卖铺，摸出10块钱拍在窗口：“一瓶水晶葡萄，冰的！”
拎着冰冰凉的饮料推开书店的透明门，清爽的冷气带着好闻的油墨香迎面扑来，把晒得升天的七魂八魄又拽回了人间。
王一博惬意地吸了两口气，迈开长腿往人物传记区走，果然在那排书架前看到了肖战。
穿着校服T恤，捧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着。
王一博不耐烦看那种全是字的书，漫画倒是看了不少，他觉得肖战不说话的时候就特别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好看得一塌糊涂。
他两步上前就把手里的饮料瓶子贴在了人脸上：“哥，你那手机是个烧火棍子吗？”
肖战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过来，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王一博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腕就走：“赶紧的日天他们搁校门口等着呢。”
“书……”肖战被拉着往外走，快出门时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本书，想放回去还没转身就被人抽走了。
王一博把书抽出来把饮料塞过去，往收银台一扔结了帐，又拉着肖战火急火燎地往外冲：“你手机是不是还没修好呢？跟你说用我的你又不，我那儿好几个都跟新的差不多呢。”
“修好了，就是在书店静音了。” 肖战被拉得一个趔趄，顺势就甩开了王一博的手，“干嘛呢。”
“我爸妈都出差去了，家里没人，今儿你们几个都住我家啊——诶我操！我车呢？”
肖战顺着他的目光往树下看，除了狗屎啥也没看到：“你不会又没锁车吧？今年第三辆了吧。”
“那我不是，着急着找你么。”王一博自知理亏地眨眨眼，蹿到路边拦车去了，“走走走我们打车走，我跟日天打电话让他们把车搁校门口。”
结果车开到校门口的时候王一博才发现周舫跟孙萌也在。
他在副驾驶坐着，没下车，只拿一双沉沉的眼盯着杨昊：行啊，小子。
杨昊赶紧打哈哈：“那啥，周舫孙萌你俩跟博哥他们一起坐车走吧，我跟大志骑车去。”
周舫站着没动，不上车也不看王一博，漂漂亮亮的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王一博瞥了她一眼，刚升起的那么一点儿内疚也被浇灭了，他把手搭在车窗上，不耐烦地扣了两下：“等人给您拉车门呢大小姐？”
周舫终于转过了脸看他，一双杏仁眼里又惊又怒：“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吗？”
王一博一听就知道是杨日天这个八婆在中间自作主张地说和，心里有气，话说得也硬：“我没话想跟你说。”
“你……”周舫从小到大一路班花校花过来的，成绩在一中算不得拔尖，可也不差，谁见了不是捧着护着，何时受过这种话，霎时就红了眼眶。
“王一博你别太过分啊，分科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跟舫舫说自己就改了文科，把舫舫一个人留在了理科班，杨昊说你知道错了我们才来的，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啊？”孙萌见好朋友被气得都要哭出来，上前一步打抱不平。
“我他妈——”王一博话没说完，座椅靠背就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他回过头，接到肖战一个警告的眼神。
肖战开门下了车，对两个女孩子笑了笑：“快上车吧，司机师傅也在这儿等了我们半天了。”
周舫含着泪，看了肖战一眼，咬着嘴唇又去看王一博。
肖战拉着车门，对孙萌歪歪头：“快，带周舫上车。”
“哦……好。”孙萌还沉浸在肖战对她那一个歪头的笑容中，这好像是高一入学到现在肖战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还对她笑。她愣愣地去推周舫，“舫舫，我们上车吧。”
周舫却不动，有些执拗地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掀起眼皮子看她：“怎么着啊大小姐，车门也有人替你拉了，还得我抱你上车啊？”
周舫含在眼里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跑了。
“舫舫！”孙萌急得一跺脚，“王一博你会不会说人话！还不赶紧去追？”
“你们仨，上车。”王一博说完，摇上了车窗。
这个仨，指的是肖战，杨昊和曹志成。
“你！”孙萌被他气得简直想找砖头砸车窗，又担心着周舫，一时间进退两难。
“先去看看周舫吧，这个路口车多，别让她出了什么事。”肖战递给孙萌一个安抚的眼神，“到家给我们发个短信。”
“好。”孙萌一到肖战这儿就变成了小猫，低低地应了一声就去追周舫了。
“博哥，人周舫挺好的一姑娘，你干嘛拿话噎人家啊？”车上气氛有些凝重，王一博沉着脸不说话，肖战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也不说话，杨昊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再说这事儿确实是你做的不对啊，本来说好的跟我们留在理科班，结果战哥被老吴策反走了，你也一声不吭地跟着走了……”
“我们还是老袁宣布的时候才知道你也去了文科班，”曹志成也跟着附和，“周舫当时的表情你是没看见，特别可怜。”
“你俩一唱一和的搁这儿说相声呢？”王一博冷笑一声，“我去哪儿我自己做不了主，还得请示你们不成？再说，你俩手也伸得太长了吧，我跟周舫的事儿跟你俩有个屁关系，你俩跟着掺合啥？”
“我俩不也是为了你俩好么……”杨昊挺没底气地摸了摸鼻子，声音弱了下去，“人周舫也好些人追呢，你这么晾着人家，指不定就被谁钻了空子呢。”
“谁爱钻谁钻，整天天吊着个脸给谁看呢，爷不伺候了！”王一博皱着眉，“你俩谁跟我说她高冷女神来着，这叫高冷？这他妈叫作精！”
杨昊跟曹志成对视一眼，俩人都敢怒不敢言。
他们不敢，有人敢。
肖战慢悠悠地把视线从窗外移到王一博脸上，轻飘飘地丢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啊，别来劲——你以为你那脸好看啊？论吊脸，谁能吊过你啊。”
杨昊跟曹志成同时扭头，偷偷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话要是别人说——当然，别人也绝对不敢说——王一博肯定得炸锅，但这话要是肖战说——
王一博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跟你吊过脸。”
杨昊跟曹志成又对视一眼：得，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他们博哥整天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疯起来校长都敢怼，偏就在这温温和和的肖战面前怂得他们都没眼看。
“孙萌喜欢肖战？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过。”车又开了一会儿王一博突然开口，丢了个风马不相及的话头。
“哎呦我的哥，我们班的女生不是喜欢你就是喜欢战哥，多新鲜。”杨昊是个八卦消息收集站，上到哪个老师昨天跟爱人吵了架，下到谁谁课堂上跟谁谁传了小纸条，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你问这干嘛？你又看上孙萌了？”
王一博一脸无语地扭头白了他一眼：“就她？”
“我也说呢，孙萌跟周舫那可没法比，站人边上跟个小丫鬟似的，一点儿看头都没有。”
“也不至于吧，”一向不参与这种话题的肖战却突然接过了话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也无需跟其他人比较。”
一句话让三个人都扭过头来看着他。
“你喜欢孙萌？”王一博盯了肖战半天才开口。
肖战还没回答，杨昊那边就嚷嚷开了：“我的天哪我战哥终于铁树开花了！这么多追你的小姑娘你都不心动这一个不起眼的孙萌是有什么魅力竟然入了你的法眼！”
“没……”
肖战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杨昊就激动地一把拍在他胳膊上了：“战哥你再没有喜欢的女生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同性恋了哈哈哈！”
肖战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也只是一瞬。
他又笑起来：“别乱说啊，让人小姑娘乱想。”
“我懂我懂，这事儿得战哥自己去说嘛。”杨昊嘻嘻哈哈的，完全沉浸在这惊天的大八卦中。
“所以，你真的喜欢孙萌？”王一博却不让他含糊其辞，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肖战看着他，也不扭捏：“也谈不上吧，就是觉得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那就是喜欢啦！”杨昊拍着副驾驶座的后背，“哎呀博哥你别问了，战哥都不好意思了！”
王一博却仍是盯着肖战，对方神色如常，笑容里似乎还带着一点腼腆。
他看了半天，才板着脸丢下一句：“什么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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