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夜空中最亮的星

书名:【博君一肖】风林火山
作者:安静

照例练到下午四点才放饭,解散前肖战建议大家不要吃太撑,八九成饱即可,并说:“不想在夜训中大吐特吐的话,最好照我说的做。”

但饿到走路都发飘的年轻人却很难把握住八九成的度,通常都是一顿猛塞,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觉得吃多了。

“管他呢,”傅岩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呢,老子先吃饱再说。哎小白你怎么不吃啊?”

“吃不下……”白川宁瘫在桌子上气若游丝:“我只想躺着……”

白川宁水性一般,上午只是勉强过关,下午练体能虽然比昨天稍好些,依然十分狼狈,被肖战和樊江轮番痛骂,他出身名门,心高气傲,下定决心死也要熬过八个月,然后把雪豹徽章甩到肖战脸上,骄傲地说上一句:“你们想要我,老子还不稀罕来呢!”

当然他垂死挣扎还有另一个不愿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一旦卷铺盖回家,他立刻就会被拎去和爷爷老战友的孙女结婚,这娃娃亲是朝鲜战争时期就定下的,不巧的是双方都生了男孩,所以婚约自动延续至第三代。与其被迫娶一个才见过三次面的女人,白川宁宁愿被练死在这里。

“肖冰冰今天夜里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你还是吃点吧,”傅岩劝道:“我估计还得练到两三点,不吃东西会晕的。”

白川宁像个软体动物似的趴着啃馒头,突然被傅岩猛拍了一把,他疑惑地转过头,正看见换了短袖训练服的肖战端着餐盘向他们这边走来,军绿色的衣服几乎被洗成暗绿,与周围学员崭新的训练衫形成鲜明对比。四个人当即起立,喊:“肖教官!”

肖战不过淡淡点了下头,示意他们继续吃,然后径直走过他们身边,在王一博背后的桌子旁坐下了。

白川宁视力绝佳,一眼就看见肖战训练服后领口处用红线绣了个小小的“唐”字。部队里洗衣服晾衣服都在一处,大家穿的又都一样,为了防止拿错,一般会在衣服裤子某位置做标记,他下意识地认为肖战错拿了别人的短袖,于是用带着点揶揄的口气说:“肖教官,您是不是有个室友姓唐?”

肖战回过头,表情冷淡中透着莫名。

白川宁笑道:“您好像错穿了人家的衣服。”

三个好奇鬼都在积极吃瓜,只有王一博埋头吃饭,他很清楚肖战不可能错穿别人的衣服,肖战非常细心,而且有小小的洁癖,从来不会与其他人共用私人物品,王一博除外,不,应该说,曾经的王一博除外。

所以肖战穿别人的衣服只会是因为他想穿。

果不其然,肖战说:“这就是我的衣服。”

部队每年发两次训练服,冬夏各一套,一般不会有人穿旧衣服,而这件短袖明显有些年头了,不知最初是否属于肖战办公桌上照片里的男人?那个看起来淳朴又刚毅的军官。不过把恋人的衣服穿在身上倒也没有很奇怪,可能对方正在其他地方执行任务,他们无法相见,才把彼此的衣物照片贴身携带。

王一博乱七八糟地想了些有的没的,这次没影响他吃饭,或许身体和大脑都在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又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敢真正奢望过。隐晦暧昧的少年心事,注定只能被埋葬在漫长的岁月里,最好不要再打扰,也不要再提起。

晚间六点集合前,樊江在宿舍楼下喊出要求——带好背包,全副武装。

全副武装的意思是,背包二十五公斤,步枪加水壶五公斤,全部负重达到三十公斤。徐小安试了几次都没能把背包甩到身后去,最后他使了把劲,背包是甩过去了,他整个人也被带得差点仰面摔倒在地。

肖战和樊江各自背好行囊,等所有人准备就绪,才开口说:“大家都知道雪豹是从王牌三十八军里分离出来的,三十八军创造过什么样的奇迹,大家多少也了解一些吧?朝鲜战争第二次战役,三十八军一一三师在已经与敌人战斗两天两夜的情况下,用14个小时急行72.5公里直插三所里,切断了敌军的撤退路线,那是一场改变了整个朝鲜战争局势并载入世界军事史册的战役。志愿军走得全是山路,实际距离一定比地图上的平面距离要远。我在书里看到,士兵们饥寒交迫,很多人走着走着就睡着了,然后边走边睡,还有的人晕倒在地,再被后面的战士踩醒,当然也有一些人倒下后没能再站起来。我们现在有了飞机坦克各种汽车,不必再像七十年前那样被动,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放弃传承。毛主席说过,战争中最至关重要的永远是人,而不是武器装备。那么生而为人,最重要的又是什么?我认为是精神,是意志,没有这些我们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肖战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你们今天的负重是三十公斤,这也是雪豹队员日常训练时的负重,我想看看大家的意志,想看看你们坚持下去的决心。五十公里,八个小时之内回到这里,就算过关。这是一次个人的体能测试,但我仍旧希望你们能照顾好自己的搭档。救护车照例会跟在队伍后方,坚持不住就喊报告,我们会让你上车的。”

离开基地没多久他们就进了一片树林,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天色完全暗下去,在伸手不见五指之前,学员们依照指令戴上了头灯。

傅岩和白川宁出发时是第一梯队,但王一博与徐小安渐渐赶上了他们,傅岩当然没有问题,是白川宁拖慢了他的速度。白川宁是军官,一般部队对军官的体能要求比对士官要低,来雪豹之前他拉练过五十公里,也负重过三十公斤,但从未在负重三十公斤的情况下急行五十公里。还没到四个小时他就觉得自己要死了,非常渴望停下来喘口气,趁着教官没巡视到自己身边,但傅岩不让他休息。

“一停下你就彻底走不动了,继续走啊小白,”傅岩说:“你要借助惯性往前走。”

白川宁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不耐烦,“你走你的,”他说:“别管我了,这又不是团队项目。”

傅岩却说:“我一个人走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你一块。”

白川宁咬着牙坚持,虽然走得摇摇晃晃,到底是没有停下脚步。又过了一会,肖战从他身边经过,可能是察觉到他体力不支的状况,询问道:“你还能坚持吗?”

“报告教官,”白川宁说:“我可以。”

肖战走在他另一侧,边走边说:“我出发前讲的话你应该深有感触才对,这五十公里任何人都可以走不下来,但你白川宁不可以。”男人平静幽深的眼睛看向他,淡声说:“你爷爷曾经是三十八军的一员,在朝鲜战场上失去了一只眼睛。别给他老人家丢脸。”

白川宁沉默着调整了一下肩带位置,让自己的腰板直起来一些,沉声回答:“是!”

不断有人掉队,甚至有学员蹲在路边呕吐,但他们连呕吐的时间都没有,教官们会大声呵斥着把他们赶回队伍之中。

王一博和徐小安开始还能讲讲话聊聊天,随着身体能量的迅速消耗,讲话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化身为沉默的行走机器。王一博发现看时间会让正在经受的一切变得更加难熬,所以五个小时之后他就没再去看过表。肖战数次从身边经过,但没对他说过话,男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些摇摇欲坠处在崩溃边缘的士兵身上。

他能感觉到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滚落,流进眼睛或者嘴里,王一博抬手用袖子擦掉,黑暗中并未注意擦掉的到底是什么。队伍行进在森林与山地中,看不见海,但依然能听到海浪的声音,能闻到海水的咸腥。他努力去想一些别的事,想他们曾经并排挤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分享同一对耳机,看着窗外的月亮,听MP3里的音乐。他们听《知足》,“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如果你快乐再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他们听《骄傲的少年》,“世界之大,总想要去飞,就算满身伤痕也不曾后悔。燃烧吧,骄傲的热血,胜利的歌我要再唱一遍”。他们最喜欢的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他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哼出声来,这首歌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五年来他独自听过无数次,也许足够虔诚的人终将得偿所愿,如今他果真找回了自己的那颗星星,虽然它不再是自己的,虽然它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自己,但它重新挂在了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夜空里,这已经足够好了,足够足够好了。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徐小安喘着粗气跟在他身后,突然拍了下他手臂,王一博回过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肖战,男人在迎上他视线的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头怎么了?”肖战说:“你在流血!”

王一博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摸,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流汗过多,而是在流血。头灯磨破了他的额头,鲜血顺着鼻梁和眼睛内侧淌了半张脸,但基本已经干了。

“去找医生包一下。”肖战有点生气地说,“你都感觉不到痛吗?”

“不怎么痛,都凝固了。”王一博继续走着,“我现在不能停,一停下来我就走不动了。”

“歪理!”肖教官如此评价。

“真没事。”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高兴,“你看天上了吗?星星很亮。我每走一步,就离星星更近一步。”

肖战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板着脸走到后面去了,十秒之后又折回来,冷声说:“你刚才没称呼我‘肖教官’。”

“对不起,”王一博说,“肖教官。”

“注意你的礼节。”

“是。”

“你头灯绑太松了,绑紧一点就不会磨破皮肤。自己调整一下。”

“是!”

肖战重新走向队伍后方,徐小安看着他十分莫名:“你怎么被训了还傻乐啊?”

王一博加快了行进速度,同时转过头难掩笑意,回答:“因为他没说不准唱歌啊。”

==================

歌词对文中的肖教官同样适用……今天也是写出眼泪的一天,好爽。

打开布咕客户端阅读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

立即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