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佘尾草

不应该是这样的，驭妖谷不是早就改了政策，何故这只鸟会这般仇视驭妖谷的人。

纪云禾不解，侧首去看长意，很显然，长意也与她有同样的疑惑。

只未等他们靠近，瞿如已经引颈长鸣，不算利索的羽翼发疯一般的扑打着网，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反而眼睁睁的看着那网越收越小，直至将瞿如的身体整个包裹住。

眼看阵中的瞿如即将遭受更大的痛楚，却在下一瞬，一声低沉如泣血的哀鸣从她口中发出，鲜血殷红成丝，滴滴坠在雪地上。

纪云禾心中一惊，顾不得其他，刚想御风去阻止，长意已看出她想法，先她一步捏了个诀朝着驭妖师织成的大网掷去。

北境边界的这处雪山，山体上的积雪一半消融，一半仍旧白雪皑皑，堡垒前方的将士和驭妖台的人怔愣的看着夜幕下被雪光映着的黑发黑眸的绝美男子，而男子的身边娇媚女子长舒口气的样子，又引得众人深吸口气。

淡蓝色的光华淡去，冰锥撑起巨网，阻挡了瞿如痛苦的嘶吼。长意指尖回转，重新去揽着纪云禾。

林昊青神情怔了下，随即笑了笑，朝他们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长意回一句。

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但是纪云禾并不以为这个时候适合寒暄，她倾身乘风灵巧落在林昊青身侧，朝十数名驭妖师高声道，“驭妖谷所传如何训妖，你们谷主教你们的，可不是蛮横……”

这些人里，不算起眼的角落，忽的咦了一声，然后是巨大的欣喜，有人唤她，“纪云禾。”

纪云禾循声去看，笑笑，“姬宁。”

姬成羽死后，姬宁跟在林昊青身边，成了驭妖谷的护法，算是顶替了她之前的位置，想来如今也算是个优秀的驭妖师了。

毕竟林昊青的能耐，她还是知道的。

“云禾……”没见人，只感觉一阵风从身后刮来，接着是被人抱在怀里，纪云禾也不回头，知道是隐身的洛锦桑。

为什么隐身，指定是空明不让跟着。

为什么不让跟着，那指定是怕她来捣乱。

或者说，是担心她会受伤，纪云禾视线朝洛锦桑身后看，果然看到空明，淡淡定定的站在那，同她颔首算是打招呼。

阔别两年多，再见面，大家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驭妖谷的那些驭妖师有些是新入谷的，之前只从师兄师姐口中听过纪云禾的英勇事迹，不曾真正见过，如今见到正主，莫不好奇打量，但碍于主上威慑，服从的将瞿如制衡住后拖往北境囚牢。

牢内点着烛火，冗长的甬道口，能看到牢里光景，昏沉沉的，夜里寒冷，一些犯了事的囚犯被看押在第二层，再往下才是看押瞿如的地牢。

洛锦桑手提着灯笼，行在前，问纪云禾，“云禾，你为什么非得要来见那只三脚鸟？”她刚才可偷偷听到了，是大成国的皇帝请驭妖谷出山，帮忙逮捕这个闯祸精，旁的不说，那林昊青这几年在四方驭妖师心里比他爹林沧澜还要有威名。

大成国皇帝纡尊降贵亲自让内务府的大太监带了奇珍异宝送给驭妖谷，就连新上任的大国师都亲自出马，三顾茅庐的去请林昊青。

“那个国师，是什么人？”纪云禾问。

洛锦桑摇摇头，“一桶半吊子水，据说是个道法师转行的，大成国真是气数要尽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就不用动那么多歪脑筋攻打别的国家，打打杀杀的真是不好。”

“我听空明说，你们这次回来就准备多待一段时间了，你回来吧，我想你想的都吃不好睡不好，你看我都瘦了，”洛锦桑将灯笼朝自己脸上照，却照出一脸圆润的好气色。

纪云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道，“哟，还真是瘦了不少。”

一直走到第三层，看到现出人形的瞿如，手脚被铁链捆绑，靠在冰冷的石墙壁角，半仰着脸去看头顶的光圈，那是从第二层牢门透进来的，映着她苍白的脸，还有涂了豆蔻的指甲，鲜红无比。

听到动静，瞿如眼都不转，闭上眼装睡。

洛锦桑踢踏着脚步走到铁栏前，哐哐的拍了几下栏杆。

“林昊青说，你杀了不少海边的渔民？”纪云禾行到离她最近的地方，借着灯光去看瞿如的侧脸。

“问你话呢，说话啊，都说瞿如鸟叫起来像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刚刚听，也不像啊。”洛锦桑努了努嘴，看向纪云禾。

瞿如冷笑，肩头因笑声而微微颤抖，她哑着嗓子声音里透出轻蔑，“你们说是就是，况且，我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许多妖怪杀人是有所求，或求精元或求寿命，或者是习性如此，但是纪云禾并没有在瞿如身上嗅到血腥味，可见她并没有说实话，什么叫该杀之人，无非是立场不同。

即便是林沧澜，在多年过去后，纪云禾对他的恨意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怜悯，他那样的人，说该死，却也为了驭妖谷呕心沥血。

纪云禾望向靠在冰冷石壁边的闭目不再搭理她们的瞿如，直觉是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让侍卫送了些吃食来，她则随洛锦桑原路返回。

听完空明的话，林昊青一语不发，坐在椅子里，手边的茶盏冒着些微热气，却是一口未动，他转首看向长意，言语间竟无半点意外，“我早该料到今日，没想到，这般快。”

长意怔了下，本闲适搭在撑手上的指尖不由自主收拢，“你当年便知晓会是这样的结果？”

得到的是沉默的回应。

切了仅剩一半的内丹再做一个纪云禾，虽不是什么秘术，但是对于半人半妖来说，不比寻常妖怪，当时并未显出异样，却会在之后的数年里渐渐露出端倪，所以这两年，林昊青也一直致力寻找修补的法子，他知道纪云禾向往天地自由，所以一直都未告诉任何人这件事，若是她无恙，他就打算把这个秘密瞒一辈子，若真出了什么问题，责任也由他来承担。

“林沧澜曾记下如何将人炼成妖，又如何增强妖力，便如顺德那般吸食驭妖师和妖怪的力量一般，我知道她憎恨林沧澜且深以为不齿，所以我也不会去碰……”说到这儿，林昊青顿了下，“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尝试着去找佘尾草。”

空明愣了下，忽的起身，直问道，“海外仙草除了可以修补人的经脉，还有这种功效？”

当年长意断尾能长出也是大国师的主意，但是妖丹既无经脉也无骨骼，纯粹是灵力所聚，如何能修补，这么听来有些天方夜谭。

“我并不确定，因为雪三月带来的那株佘尾草也许是这世间最后一株。”林昊青从林沧澜记载的那些资料上看到纪云禾炼化成妖的过程，太过惨烈，妖丹也与寻常妖怪不同，除了佘尾草，怕是别的法子谁都不愿意尝试。

长意沉默了会，面无表情，也不知心里做什么打算，过了半晌，才轻声道，“她不会有事。”

远远的，已能听到洛锦桑叽叽喳喳的声音，夹杂着纪云禾轻快明朗的笑声，长意起身，微微颔首算是告辞，随即推门而出，看着迎面走来一身素色长裙长发被风吹的飘扬的女子。

再见到她，洛锦桑是有满腹的话要说，大到北境那些新鲜事，小到她每日被空明管着，这不许吃那不许做，语气抱怨可眼神里却无怨怪，反而满是幸福。

边说还要搂着她的手臂，一刻都不愿放开。

长意轻声咳了咳。

洛锦桑立时紧张的又收紧劲道，这大尾巴鱼霸占了云禾好几年了，总不能旁人连摸一摸的机会都没有罢。

她瞪圆了眼，颇有些叫板的架势。

好像要比谁的眼睛大一样，洛锦桑微仰着精致的下巴，整个人几乎贴着纪云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