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头也不回的走了,而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出现。
林叙缩在被子里,反复告诉自己:阿蛮哥只是气狠了,等他消了气就会回来的。
可从清晨等到日暮,吊脚楼的门始终没再打开过。
林叙心里堵得慌,虽然胃里空落落的难受,可他一点食欲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对方狠厉冰冷的眸子,就这样水米未进地躺在床上整整一整天。
第二天,晨光透进来时,林叙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睁开双眼,扶着墙下了床,稍微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肌肉,然后挪到桌边开始寻找食物。
可翻遍了整个吊脚楼,也只在灶台上找到一小块前天剩下的糯米粑。
经过了一天一夜,早已硬得像块石头。
林叙嫌弃的皱了皱眉,转身去找别的食物。
但是小小的吊脚楼内除了这个就再也没有别的可以裹腹之物。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就着冷水啃下去。
干涩的糯米剌得嗓子发疼。
林叙蹲在灶台边,看着手里的残渣,忽然间就委屈得不行。
明明是他先动了手抢相机,明明是他发了那么大的火,怎么最后受委屈的反倒是自己?被困在这吊脚楼里,吃着隔夜的冷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叙想起阿蛮以前为他熬药时的耐心,想起山顶上那支温柔的竹笛,想起他抱着自己走过山路时稳健的步伐........那些温柔明明那么真实,怎么说变就变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米粑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林叙赶紧抹了把脸,却越抹越湿。
他不想哭的,可心里那点委屈像发了芽的种子,借着这点冷硬的米粑,疯了似的往外冒,堵得他喘不过气。
“有什么了不起........等我脚好了,立马就走,再也不回来了.......哼!”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了一块。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舍不得。只是这委屈憋在心里,不喊出来,实在太难受了。
而这一天,吊脚楼廊下始终空荡荡,男人还是没回来。
第三天,林叙是被饿醒的。
胃里像有只手在拧,一阵阵抽痛。
他再次翻遍了吊脚楼,可这里除了晾晒的草药外便再也找不到能入口的东西。
总不能去吃草药吧?万一吃死了怎么办?
林叙看着那些带着苦味的枝叶,打了个寒颤。
而胃里的抽痛越来越厉害,不断提醒着他:再不离开,恐怕真的会被饿死在这里。
于是男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腕——虽然还肿着,但勉强能落地支撑,只要不用力,就还能忍受。
“呼.......”
打定主意后,林叙深吸一口气,拄着一根从廊下捡来的粗木棍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挪到吊脚楼门口。
推开门的瞬间,山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男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往下望去——通往山下的路是嵌在峭壁上的石阶,几乎是九十度垂直而下,窄得只能容下一只脚,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在谷底翻滚,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
这样的路,就算是腿脚完好的人走都得小心翼翼,更何况他现在只有一只脚能用力?只要稍微一晃神,就可能直直摔下去,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可吊脚楼里已经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了,阿蛮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即便是回来........恐怕也不会给他带食物,他除了离开这一条路,别无选择。
“拼了!”
林叙咬了咬牙,紧紧攥住手里的木棍,试探着将完好的那只脚踩上第一级石阶。
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湿滑得很,他刚一用力,身体就晃了晃,吓得赶忙抓住旁边嵌在岩壁里的粗藤,手心也是瞬间冒出冷汗。
原来阿蛮每天上下山,走的都是这样的路.......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随即便被求生的本能压了下去。
林叙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准备再往下挪一步,可脚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动作一滞——看来刚才用力时,还是牵扯到了伤处。
如今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林叙就这样悬在半空中,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一心想要离开时,才发现这条路比想象中难太多了。
“飒.......”山风从悬崖下吹上来,带着些冰冷的湿气,掀开了旁边茂密的爬山虎。
林叙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竟意外的发现了一扇小门!
那扇小门很低很矮,只有半人高,还没上锁,就藏在这片爬山虎后面,如果不是风恰巧吹起一角,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林叙眼睛一亮,心中涌上一丝希望——说不定这里就是存放食物的储藏室?!
“太好了!”
男生欣喜的惊呼一声,顾不上脚腕的疼,拄着木棍挪过去,费力地拨开缠绕的爬山虎。
木门很轻,一推就开了,一股混杂着泥土与腐叶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这屋子比吊脚楼里阴暗得多,四壁糊着发黑的茅草,墙角摆着十几个陶罐,罐口用暗红色的布封着,布上绣着奇怪的花纹,里面隐约传来细碎的“窸窣”声,像是什么虫子在爬动。
然而一心只想找到食物的林叙根本顾不上那些罐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弯着腰一头钻小屋内,借着门缝内透出来的微光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
可就在这时,脚下突然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截惨白的骨头!
“啊?!”
林叙吓得猛地缩回脚,心脏“咚咚”狂跳。
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他仔细向那截骨头看去,越看越觉得这骨头像人的大腿骨。
这一发现让林叙心脏瞬间收紧,踉跄着往旁边退去,一不留神,脚后跟重重撞在一个陶罐上。
“哐当”一声响,罐口的红布被震得滑落一角。
一股浓郁的腥气涌了出来,伴随着几声尖锐的虫鸣,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罐子里探了探头。
“啊啊啊啊啊啊!”
林叙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门口挪,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墙角——那里堆着更多的骨头,长短交错,有些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印记,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这一瞬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进寨时那个老人的话:翁基老寨邪得很,所有进去的游客都失踪了。
难道那些失踪的游客,都被阿蛮杀了藏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叙瞬间吓得浑身发冷,“不不不不.......不可能!”他用力摇头,想要推翻这个念头,可眼前的骨头却在无声的印证着最可怕的猜想。
风从门缝内吹进来,吹的林叙脑袋发懵,手凉冰凉。
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阴森的景象和那个会在月光下吹笛、会认真为他缝香囊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可这些骨头、这些装着不明虫物的陶罐、这股挥之不去的腥气.......又在一点点撕裂他心里残存的侥幸。
“他救过我.......他还给我治伤.......他不会.......他不会的........”林叙喃喃自语,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可声音轻得像羽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救他,会不会只是为了把他困在这里?
那些温柔,会不会都是伪装?
“索索.......”墙角的陶罐又发出一阵窸窣声,像是在回应这份恐惧。
林叙猛地抬头,便看见刚才被自己踢倒的一个陶罐上的红布彻底滑落,隐约能看见里面爬动着的细长黑影。
蛊!是蛊虫!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瞬间,林叙再也顾不上受伤的脚腕,如惊弓之鸟般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拼命往外钻,直到跌坐在吊脚楼的地板上,沐浴在廊下透进来的天光时,才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太恶心了!
真的是太恶心了!
那些虫子........那些骨头.......阿蛮哥怎么会........他怎么会啊.......
男生趴在地板上瑟瑟发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误入陷阱的猎物,被牢牢困在了这座看似宁静、实则暗藏诡异的大山里,连挣扎的力气都快要失去。
悬崖下的风又吹了上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再也驱散不了心里的寒意。
他看向那扇藏在爬山虎后的小门,像看着一张择人而噬的嘴。
原来翁基老寨的“邪”,是真的。
原来那些失踪的游客,也是真的。
林叙想要报警,可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信号;摸向胸前,相机也早就被阿蛮抢走了,连一点证据都留不下。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住他,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蜷缩着抱住膝盖,回想起那些白森森的骨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混合着恐惧和一种说不清的心痛——原来那些温柔都是假的吗?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里吗?
吊脚楼外的风还在吹,爬山虎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林叙第一次觉得这座风景如画的大山竟如此阴森,如此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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