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慌忙摆着手,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们这里民风淳朴,可能想法和外面不一样,所以才好奇问问,你别多想啊!我就是……就是……”但‘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个所以然出来, 反而越说越乱,连脸颊也烫得像要冒烟。
男人看着手足无措的林叙,淡定的拿起字典,翻到“弟弟”两个字,指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有弟弟。阿妈……想他出去,看外面。”
是生涩且陌生的普通话,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林叙愣住了,惊讶的看着男人,“你居然会说普通话?!”
“会,一点,正在学。”男人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距离,随后又落在字典上,声音低了些:“弟弟走了,没回来。阿妈去找,也没回来。阿爸去找……回来,说阿妈跟野男人跑了,弟弟跟男人……在一起。”
说到这里,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墨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痛楚,又很快被一层漠然覆盖:“阿爸说,家里……没这两个人了。”
林叙的心瞬间揪了起来,看着男人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他刚才的沉默——原来他不是不懂,而是经历过这样的事。
“所以……”林叙的声音放轻了,带着点小心翼翼,“你觉得这种事是坏事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喜欢”二字上轻轻点了点,声音低沉:“心之所向,没什么好不好。”
林叙愣住了,根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男人又补充道:“阿爸说不好,是怕他们受欺负。外面……不像山里,容不下不一样的活法。弟弟在外面,若有人容他,便好。”说完后,抬眼望向远处的山林,似乎是看见了自己那个许久未曾谋面的弟弟。
林叙看着男人平静的侧脸,忽然懂了——他的“没什么”,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包容。
“那你……”林叙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男人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拿起字典翻到“祝福”页,指了指:“他们觉得好,就好。”
阳光忽地落在两人之间,先前的紧绷感悄然散去。
林叙捏着衣角,只觉得这座大山里的包容,比外面的喧嚣更有力量。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分明就是变相的表白啊!
而男人也显然没料到林叙会这么问,墨色的眸子眨了眨,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男生来。
从林叙微颤的睫毛,到泛红的耳根,最后落在对方紧抿的唇上,看了半晌,才拿起字典,翻到“漂亮”两个字,随后又立马补充了个“弱”的手势。
“漂亮?”林叙愣了愣,当场炸毛,“我一个大男人,你说我漂亮?还有,谁弱了!你看!我也有肌肉的!”
林叙不服气地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那点可怜的肌肉线条。
男人低头瞥了一眼,没说话,只是随意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一截结实的肩膀。
白玉色的肌肤下,肌肉线条流畅而饱满,带着常年劳作的力量感,和林叙那点“肌肉”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林叙瞬间自闭了,小声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壮了点嘛……有本事……有本事你一只手把我举起来啊……”
话音还未落,男人就已经弯下腰伸出右手,轻轻松松地将他拦腰抄起。
林叙猝不及防,吓得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整个人悬在半空,像只被拎起来的小猫。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阿蛮哥,我错了!你快放我下来啊!”
林叙连忙求饶,脸颊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羞耻感就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男人看着在自己怀里像条鱼儿一样扑腾的林叙低笑一声,胳膊一沉,将人放下。
结果林叙因为脚腕还没好利索,落地时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
“唔!”
唇瓣意外地撞上了一片温热的肌肤,还带着草药的清香。
两人都僵住了。
林叙的唇稳稳的贴在男人的脸颊上,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男人也同样愣住了,墨色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
风穿过廊下,卷起几片草药的碎屑,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叙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似的往后弹开,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看着林叙慌乱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只是转身进了吊脚楼。
林叙望着对方快步离去的背影,懊恼的狂揪头发——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肯定讨厌死自己了!怎么办怎么办……这还没搞清楚对方心意呢,就先让人讨厌上了……
林叙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第一时间拖着不利索的脚去找男人,想要再解释一遍。
可当他走进吊脚楼里时,却发现男人并不在。
“阿蛮哥?”林叙喊了一声。
吊脚楼内空空荡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林叙站在原地思索了半天,才扶着墙拐到后面的温泉,想要看看对方是不是躲在这里。
结果刚刚拐出墙角,就听见了一阵水流声。
看来的确是在这里。
林叙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一头扎了过去,话都到嘴边儿了,却在看见男人的动作时硬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阿蛮正埋首在泉水中,双手用力地搓揉着脸颊,指腹划过皮肤的力道大得几乎要磨出红痕。
温热的泉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淌,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可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只一遍遍重复着那个动作,仿佛要把刚才那点意外的触碰从皮肤上彻底抹去。
那片被林叙吻过的脸颊,已经被搓到红的刺眼——不是自然的血色,而是被反复蹂躏后的赧然,像块被高温烫过的玉,透着种近乎脆弱的艳色。
林叙看着阿蛮近乎自虐般的动作,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疼。
对方的每一次搓揉都像是打在他心上,清晰地告诉他——有多排斥刚才那个意外。
原来不是错觉,他是真的让阿蛮哥感到厌烦了。
林叙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再惊动了泉边的人。
他扶着墙角,一步一瘸地挪回吊脚楼,躺回那张铺着软毡的床上,盖上被子,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真是蠢死了……”
为什么要逞能比肌肉?为什么会站不稳扑过去?为什么偏偏就撞上了脸?
林叙死死捏着那枚驱蚊香囊,指尖感受着麻布粗糙又温暖的质感,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哽咽。
他佝偻起脊背,蜷缩在被子里,像只受伤的小兽,自我厌弃的情绪如浪潮般一遍遍冲刷着心脏——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明明该保持距离,却一次次越界。现在好了,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都惹烦了。
山里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些凉意。
林叙把脸埋在枕头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那是阿蛮哥身上的味道,可如今却成了提醒他狼狈的证据。
“或许……我真的该早点走。”林叙喃喃自语,闭上双眼,脑海里全是男人泛红的脸颊和用力搓揉的动作,还有自己那瞬间的慌乱与心动,眼角的湿润慢慢洇进了枕巾里。
.............
这一晚上,林叙睡得格外不安稳。
一闭上眼,就是男人在温泉边用力搓脸的样子,好不容易浅眠片刻,又觉得手背被毒虫叮咬的地方隐隐作痛。
起初那只是轻微的麻痒,后来竟渐渐变成了火辣辣的灼烧感,像是有团小火苗在皮肤下游窜。
他迷迷糊糊地抬手去摸,黑暗中只觉得那处皮肤烫得惊人,比前些天刚被叮咬时还要滚烫。
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林叙撑着身子坐起来,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月光低头去看——手背上那片红肿不仅没消,反而蔓延开一小片,连带着周围的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隐隐能看见细密的红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潜伏着,正悄悄往外钻。
这是怎么回事?!这疼法,和寻常蚊虫叮咬的肿痛截然不同,倒像是……毒素在扩散?天啊!他不会……他不会要死了吧?!
“阿蛮哥?!阿蛮哥!你在吗?!我手上的伤……它、它好像不对劲!肿得更厉害了,还特别疼,是不是毒素扩散了?你快来看看啊!”林叙一边呼唤男人的名字一边挪到床边。
吊脚楼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男人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盏油灯。
他几步走到床边,没等林叙说话,直接抓起对方手腕,将手背凑到油灯下仔细查看。
“没。”阿蛮皱着眉,指尖轻轻拂过林叙的手背,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嘴里吐出两个音调诡异的汉语:“没有。”
林叙愣住了,连忙低头去看——果然,手背上光洁一片,别说红肿和红痕,就连之前蚊虫叮咬留下的淡粉色印记都淡了许多,哪里还有半分灼烧的痕迹?
“不可能啊!我刚才明明看见了,还特别疼,像有火在烧一样!”
“没。”
男人还是这个字,放下林叙的手,顺便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颊,眉头蹙得更紧,拿起字典翻到“噩梦”两个字,指给他看。
噩梦????
林叙彻底懵了。
可那痛感是那么真实,红肿的样子也历历在目,怎么会是噩梦?
林叙低头看了眼自己光洁的手背,内心的慌乱渐渐被一种诡异的茫然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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