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静默的待了一会,转身掩上门走了,王一博全当肖战是被驳了面子和自己怄气,也没出声挽留,默默的盯一会床边的帐子,解开外袍又睡了下去。
他这般自怨自艾,想是十分讨人厌的,肖战…总不会再对他有那种想法。
只是王一博这期愿算是实打实的落了空,肖战那几日的不见面,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暗自萌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
于大多数人来说,此时正是最好的年华,肖战认识的武将居多,同龄人大都无忧无虑的纵马放歌,文臣之子也是成日舞文弄墨,劳心政事,怎么样都应该是一副欣欣向荣的蓬勃做派,偏王一博想的竟是那些。
这得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在衣食无忧,甚至锦衣玉食的环境里,还要担忧自己身后之事,怕没人料理,肖战大概想得到王一博从前的生活有些苦,可也没想过能给人留下这样的阴影和桎梏。
就算现在是递到人嘴边一罐蜜糖,估摸着他那位太子妃只会疑心下是不是砒霜,再问都不问的喝下去。
可他才十六岁,怎能是这般沧然的心境。
肖战对着银亮的月牙儿琢磨了一宿,想着王一博说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把自己都想的云里雾里。
他是一时兴起吗?可他如今又是真真切切的心疼着一墙之隔的那个人,又不愿意伤那人的心,不愿意去欺侮他糟蹋他,还想义无反顾的对他好,这样也算一时兴起吗……
鱼不见水,人不见风,不论万事万物,都对长时间萦绕在自己周围的东西熟视无睹,只有离开的时候才觉得别扭无比。
就好似难以适应肖战热忱关切的王一博,也好似一直顺风顺水,却被自己心上人拒之门外的肖战。
太子府里都传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闹了矛盾,不然也不会小半月都未曾一同就寝,直到大军动身去往阳州那一日,肖战才在临时驻扎的时候钻进了王一博的帐子。
行军路上艰苦无趣,不知道有多少的将军将士悄悄的关注这对璧人,瞧着肖战进了太子妃的帐子,便在外起哄叫好,戏谑的八卦着这一对新婚燕尔便闹别扭的俊郎夫妻。
“沈将军,您在干嘛呀?”
莺莺的眼睛有些发红,似乎是刚刚哭过,军营里没有那么多男女有别的规矩,正围着火取暖的沈意朝旁边挪了挪,给这小丫头腾了个地方出来。
“什么都没干,你怎么哭了?”
有些仓促的擦擦眼睛,原本就微红的眼角被蹭的更加泛红,刚坐下的人盯着跳跃的火舌,好一会才出声。
“我只是想家了,阳州山高水远,可我又舍不得公子,只能一起跟来伺候,如今他们还吵架了,也不知道还多久才能回去……”
“无碍,此一行并不凶险,太子对太子妃呵护备至,大家都有目共睹,虽然说现在闹了点小别扭,但是估计待会就又如胶似漆的,你也不用为你家主子忧愁。”
沈将军朝篝火里加了几捆柴,又想起自己至交好友那副没出息的模样,戏谑道,“可你家主子也得给殿下个台阶下啊,昨日出城时,殿下伸手要去扶,都被太子妃闪开了,众目睽睽呢,怎么样也得给人留点面子,这也就是你家主子,别人哪还敢。”
“才不是呢!公子那是怕别人觉得殿下耽于声色,在别人那里留下口实,我们公子本来也没有生气啊,每天吃的好睡得香,只有殿下一直不肯理人罢了。”
燃烧的干柴在烈火里不由自主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焰光给围绕着它的人带去光明和暖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接近,可若是离得太近,又有一种灼热之感。
“有刺客!快保护太子殿下!”
这一声吼让烤火的两个人立刻站起身,沈将军定睛一看,便扫见几道黑影朝着主帐而去,他下意识的握住了手里的剑,就要冲进肖战的帐子里,却被一阵小小的力道拉住了。
“沈将军,我怕…”
莺莺的脸色因为惊吓格外苍白,花容失色的样子瞧着好生惹人心疼。
沈意停顿了几秒,“害怕就站远些,又不是冲你来的,你怕什么?难道你此时便不想护着你家主子了吗?”
被沈意说的一愣,莺莺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撒了手,甚至还把人朝主帐的方向推了推。
“也对…对!那将军快去救殿下和公子吧!”
这小姑娘的心思怎么变得比天气还快,沈意在混乱中抓住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刺客,还未等询问,就看见那刺客似是咬破了嘴里的药丸,顷刻间就吐出黑血,人已经不中用了。
显然不是阳州叛乱派来的刺客,如此的大规模刺杀,不留余地的死士,还只朝着主帐去,这般大的手笔,怕就是冲着肖战来的。
闪身躲开迎面破风而来的利箭,沈意侧身突进到另一个刺客的周围,起手间制住那刺客,还卸下了下颌的关节,免得他自杀。
“看好他们!要活的”
匆匆忙忙的赶进主帐,虽然心里早有猜想,可掀开帐子那一刻,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殿下和公子怎么不在?!?!”
聒噪的小丫头又拉着他问个不停,沈意把还沾着血的利刃收回到剑鞘里,懒得费时间擦拭。
“殿下是何等人,怕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出,刚才主帐里既没有打斗声,又无血迹喷溅,即使是殿下不能提前知晓此事,那群人也未必打得过殿下和你家公子啊,”
莺莺还是心有余悸的拉着沈易不肯撒手,像是被那几个刺客吓着了,眼看着没了平时的那几分活泼开朗。
“可...可这才出来第一日啊,要是以后再遇到,殿下和公子受伤了可怎么办呀!这肯定是阳州那群叛贼们作乱!可是如今殿下和公子不在这,他们又在哪呀?这人找不见了可怎么行!我得去找公子……”
沈意被这喋喋不休的小丫头吵得头疼,干脆拎着人的衣领就把莺莺塞回她住的帐子里。
“殿下精着呢,不然也不会未卜先知的带着你家公子消失,这样的刺客他一年要遇上好几次,此次估计也是尽在掌握之中,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别添乱就行。”
太子如今不知道带着人跑到哪去了,表面上看是去避开这些刺客,实际上不一定做什么呢,搞不好还是刻意借这机会想和你家公子亲密接触,如今那两个人指不定花前月下的过得多缠绵呢,沈意瞧了一眼老妈子一样担忧的莺莺,还是没好意识说出口。
对自己险些遇刺一无所知的王一博正在马车上昏昏沉沉的睡着,肖战故意在人睡觉的时候点了安神的沉水香,这才能成功的把人接出来。
“唔……”
睡梦里的人因为马车的颠簸逐渐醒转,这些日子一直辗转于陌生的环境,王一博的适应能力强了不少,见到身处的环境已非刚刚住下的军帐也未有多吃惊。
“醒了?山路崎岖,本不想打扰你休息的。”
肖战拿了软垫给人垫在身后,又撩起马车上的帘子望向窗外。
“在军中多有掣肘,之前我接了探子的消息,一直没空告知你,怕皇后派来的刺客会把你伤着,干脆带你一同跑出来,玩一招金蝉脱壳的小把戏惩戒一番,省得他们继续叨扰你我此次出兵。”
“好。”
似乎并不意外肖战在行军途中把自己带出来偷偷跑掉的事情,王一博靠着背后的软垫合了眼,瞧着竟是要再次闭目养神。
“你怎么成日睡得这样多?”
“不睡…这马车上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我怕叨扰殿下,睡过去索性还安静些。”
“怎么没别的事情可做?”
肖战心里还有些酸酸的怨气,瞧着王一博那副疏远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又起了点逗弄人的心思。
“你把衣服脱了。”
大抵是肖战的语气太坚决,王一博怔怔了看了他几秒,缓缓的低下头,瞧着自己荷叶纹的鸾锦腰带瞧了许久,才几不可闻的道了一声是。
肖战被气的有些想笑,把手里的衣物放到一脸无辜的人身边。
“把衣服换了,山高水远的,免得旁人看了你我衣物华贵起歹心,倒不是怕他们,只是少惹麻烦总是好的,你换吧,我出去透透气。”
没理会一脸惊讶的王一博,肖战兀自先来帘子走了出去,和正驱车的小厮并肩坐下,瞧着一脸苦不堪言。
阿瀚是自小跟着肖战伺候的小厮,平时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如今瞧着自己家主子吃瘪的样子也忍俊不禁的低下头,为了憋笑把马鞭扬的高高的。
“殿下,可是公子把您赶出来了?”
“你如今也敢取笑我?”
肖战无奈的看向周围变换的风景,他这一世英名,如今竟然都败在自己夫人不愿意搭理自己上了,真丢人。
“不敢,奴才哪敢取笑您啊,抄山路去虽快,只是路途遥远,难免无趣,所以随口胡诌的,殿下别见怪。”
可你分明在笑啊。
肖战沉默了一瞬,又憋着一肚子气钻进马车里。
“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
刚换好衣服的王一博被肖战突然钻进来这一下吓着了,他衣服已经穿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外袍没席上,被打断的动作让人原本系带子的双手停在半空,王一博有些茫然的看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轻声说,“我没有不理殿下啊…不是您一直没来熙华苑的吗,怎的还成了我不理您了……”
“可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找我吗?”
“找您…?”
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棋局一般,一身素白衣裳的人浅浅的皱了眉,看得出确实是在疑惑,而非言语堵人,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堵异常。
“我找您做什么,我也无事可去找呀。”
肖战不可置信的提高了音量道,“无事找我?没事难道就不能找我了吗?随便找个由头不就行了,你就不能学学柳灵吗,闲的没事煲个汤做个点心都要来烦我,我看你就是不想见我,不然昨日何以避开,不让我去扶你。”
歪着头仔细的想了半晌柳灵这个名字,王一博才想起太子府里还有这样一位柳侧妃,恭敬的话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了,分明是肖战不来找他,怎么还赖上他了,他就是和肖战没有话说啊,太子府里不愁吃穿的,他成日里不是练武就是想着他们两个的事情,总不可能把自己想的那些假设都去和肖战说一通啊,再说了,肖战是太子,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谁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留神,就会说错话或者打扰到他谈事,肖战倒好,自己受着柳侧妃的那些示好,还要来怪自己没像她一样迎合,明明…前几日还说只对自己有感觉的……
“不让您扶是怕被旁人看见遭议论,我学不来那些,让殿下见笑了,柳侧妃温柔娴静又知书达理,我比不上,那你就去找她呗。”
前半段还好好的,后半段这语气愈发生硬了,肖战非但没恼怒,反而仔仔细细的琢磨了一下人的语气,一脸玩味的凑了上去。
“你终于不喊我‘您’了。”
王一博后知后觉的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没等他开口掩饰,肖战就凑近了拿起他未系好的腰带。
王一博的神色凝固了一瞬。
“以后也别一口一个您,好歹对着外人我们也是夫妻,你总这样和我生分,我不大喜欢。”
肖战只是把那月白的腰带小心的系起来,从小都是别人伺候他更衣,哪里有他亲自动手的份,虽说是第一次给人系带子,可是技术倒也不赖,没毁了那一身飘然的白衣。
“你吃醋了?”
“没有!”
极力的想摆脱自己莫须有的善妒名头,王一博局促紧张的几乎站起身。
“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旁的意思…”
“那些都是她第一日送来的,侧妃第一日都要亲手弄那些东西来,这是规矩,你是正室,自然不知道,我与她除了在第一日见了一面也没再联系过,我们俩之间可是清清白白,不过能看见一博这样紧张我,倒像是吃醋,我可好生欢喜。”
没想到肖战会拿第一日的规矩来诓他,进退两难的太子妃涨红了脸,偏过头不再理人,可肖战哪里是见好就收的人,反而一鼓作气的凑近了些。
“最好是以后连殿下都别喊了,那日我未曾听清楚,你再喊我声肖战听听。”
“不行,这样乱了规矩——”
早有预谋的人刻意凑得更近,那架势几乎快把一脸无奈的王一博挤出马车。
“你喊不喊,不喊我便亲你。”
肖战心情大好的瞧着身边人薄薄的耳垂由白转粉,半晌都没有回应,又怕是自己把人逼得太紧,刚想清清嗓子揭过这事,就听见一声无比细微却坚定的呼唤。
“肖战…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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