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家爸妈一走,龚俊那点被压抑了好几天的“粘人精”本性再次彻底解放,甚至变本加厉。
虽然右手臂还打着石膏,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利用“伤员”身份,理直气壮地将张哲瀚当成自己的专属所有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
张哲瀚在书房处理之前积压的工作邮件,刚坐下没十分钟,龚俊就抱着个枕头,慢吞吞地挪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我很脆弱我很无聊我需要陪伴”。
“瀚瀚……”他声音拖得老长,带着浓浓的委屈,“客厅好冷清,我一个人待着害怕…”
张哲瀚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无语地看了一眼中央空调显示26度的恒温,以及窗外明媚的阳光:“……你三岁吗?而且你左手不是还能玩手机?”
“手机看久了头晕,医生说我有点脑震荡,要避免用眼过度…”龚俊眨巴着眼睛,把“医嘱”运用得灵活现,然后自顾自地在书房角落的沙发上坐下,用枕头垫好后背,摆出一个“我就在这里安静待着绝不打扰你”的姿态。
然而,他的“不打扰”仅限于不出声。
那两道灼热得几乎能实体化的视线,牢牢锁在张哲瀚身上,让他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张哲瀚尝试忽略,但失败了。
他敲键盘的动作变得僵硬,思路频频被打断。
忍了五分钟,张哲瀚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合上电脑:“……你到底想干嘛?”
龚俊眼睛一亮,立刻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忙你的,我就坐这儿,保证不吵你!真的!我发誓!”
信你才有鬼…
张哲瀚腹诽,但看着龚俊那殷切又带着点可怜的眼神,想到他确实是因伤在家闷得慌,心一软,还是抱着笔记本电脑走了过去,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你忙你忙!”龚俊心满意足,果然不再出声,只是目光依旧像黏了胶水一样,时不时就飘到张哲瀚侧脸上,嘴角带着傻乎乎的笑意。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张哲瀚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和两人交错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张哲瀚感觉有点渴,刚想起身去倒水,龚俊就像装了雷达一样立刻察觉:“要喝水?我去给你倒!”
“你老实待着吧!”张哲瀚赶紧按住他,“一只手别折腾了。”
“我能行!”龚俊坚持,用左手略显笨拙地拿起水杯,走到饮水机旁,小心翼翼接了半杯,又晃悠着端回来,献宝似的递给张哲瀚,眼神亮晶晶的,满脸写着“求表扬”。
张哲瀚接过水杯,看着他因为完成这么一件“小事”而开心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一软,轻声说了句:“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龚俊笑得见牙不见眼,重新挨着他坐下,这次挨得更近了些,几乎腿贴着腿。
这下,张哲瀚是彻底没办法专心工作了。身边有个大型热源不断散发着存在感,还有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依赖目光,他叹了口气,干脆把电脑放到一边:“不弄了,陪你会儿…”
龚俊目的达成,脸上笑容更盛,立刻得寸进尺地把脑袋往张哲瀚肩膀上靠:“老婆你最好了……”
他个头大,即使坐着,靠过来的分量也不轻,张哲瀚被他压得歪了歪身子,下意识想推开,手碰到他打着石膏的右臂,又生生顿住,最终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啧,重死了……”嘴上嫌弃着,手却轻轻环住了龚俊的左肩,防止他滑下去。
龚俊在他颈窝里满足地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大型犬,嗅着爱人身上熟悉安心的气息,连日来因伤痛和不便带来的烦躁感都消散了大半。
“瀚瀚……”
“嗯?”
“没什么,就叫叫你。”
“……傻不傻…”
就这样,龚俊成功地将张哲瀚的办公地点从书房转移到了客厅沙发,甚至蔓延到了卧室床上。美其名曰“伤员需要精神慰藉”,实则寸步不离地守着,恨不得张哲瀚去洗手间他都想跟着。
晚上洗澡更是成了龚俊理直气壮“占便宜”的好时机。
医生嘱咐伤口不能碰水,洗澡需要格外小心。张哲瀚怕他自己弄不好,每次都亲自跟进浴室帮忙。
氤氲的水汽中,龚俊赤着上身,仅着一条休闲裤,乖乖站着,任由张哲瀚用湿毛巾帮他擦拭。温热的水流,轻柔的触碰,还有眼前人微红着脸、专注又小心翼翼的神情……
“瀚瀚……”龚俊的嗓音在浴室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暗示。
张哲瀚正小心避开他臂上的石膏,闻言头也不抬,耳根却更红了,没好气地拍了他左臂一下:“闭嘴,受伤了还不老实!”
“受伤的是手,又不是别的地方……”龚俊低声嘟囔,带着点委屈,左手却不安分地揽上张哲瀚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龚俊!”张哲瀚吓了一跳,手里的毛巾差点掉地上,挣扎着,“你别乱动!小心胳膊!”
“那你亲我一下,亲一下我就老实~”龚俊耍无赖,低头用鼻尖蹭他的脸颊。
张哲瀚被他缠得没办法,又怕他动作太大扯到伤处,只好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像被烫到一样迅速退开,语气凶巴巴地:“行了!快点洗,洗完睡觉!”
龚俊舔了舔嘴唇,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见好就收,总算安分下来,只是眼神依旧滚烫地黏在张哲瀚身上。
好不容易洗完澡,把人弄上床,张哲瀚觉得自己比拍了一天外景还累。他刚躺下,龚俊的左手就熟练地缠了上来,将他圈进怀里。
“别压到你胳膊……”张哲瀚试图推开他。
“不会,这样舒服…”龚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张哲瀚的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下巴抵在他发顶,形成一个充满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姿势,“睡吧,老婆。”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即使伤了一边胳膊,也依旧能给张哲瀚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张哲瀚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沉浸在这令人安心的气息里。
黑暗中,他听着身后人平稳的呼吸,感受着腰间沉稳的力度,忽然觉得,这家伙虽然粘人了点,烦人了点,但……好像也并不讨厌。
甚至,这种被需要、被全然依赖的感觉,让他的心也变得异常柔软。
他轻轻叹了口气,往后靠了靠,更紧密地贴进那个怀抱。
“晚安,龚俊。”他极轻地说。
身后的人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收紧了手臂。
“晚安,瀚瀚…”
龚俊的胳膊还没好利索,但一个至关重要的合作项目出了点棘手的岔子,涉及金额巨大,对方负责人又是个只认“当面谈”的老派人物。
几个高管轮番上阵都没能彻底搞定,最终,这担子还是压回到了龚俊这里。
他本想跟张哲瀚报备,但看着对方这几天因为照顾自己而明显清减的脸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想着不过是去露个面,镇个场,速战速决,便只含糊地说晚上有个推不掉的应酬,会早点回来。
张哲瀚当时正低头检查他石膏边缘的皮肤,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眉头微蹙:“什么应酬非要你现在去?手还没好,能不去吗?”
“放心,就是去坐坐,不喝酒。”龚俊用左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轻松,“谈完就回,让司机送我,保证滴酒不沾。”
张哲瀚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破绽,但龚俊掩饰得很好。最终,他叹了口气,帮他理了理衣领:“……早点回来,注意胳膊。”
“知道了,老婆大人。”龚俊凑过去,在他唇上偷了个香,心情颇好地出了门。
然而,生意场上的事,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对方负责人是北方来的,性格豪爽,酒桌文化根深蒂固,见龚俊带着伤来,先是表达了敬佩,接着便以“龚总带伤赴宴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为由,死活要敬酒。助理和下属几次想挡,都被对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场面一度有些僵持。
龚俊看着对方那副“不喝这事就没法谈”的架势,又想到家里等着的张哲瀚和亟待解决的项目,权衡再三,心底那点侥幸和烦躁冒了头。他想着,喝一点,就一点,快速把场面应付过去,把合同敲定,回家前多嚼几颗口香糖,瀚瀚应该发现不了……
这一松懈,便是一杯接一杯。虽然他极力控制,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劝酒词一套一套,等到饭局接近尾声,项目总算谈妥时,龚俊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有些发沉,右臂的伤处也在酒精作用下隐隐作痛。
他强撑着保持清醒,让助理打发走还想续摊的对方,自己几乎是立刻瘫在了车后座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开始后怕起来。
完了……酒气这么重,回去怎么交代?
他赶紧让司机绕路去买了最强效的漱口水和口气清新剂,在车里反复漱口、喷洒,试图掩盖掉所有痕迹。
到家时,已是深夜。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玄关留着一盏暖黄的灯。龚俊放轻脚步,鬼鬼祟祟地摸进门,心里盘算着先去客房浴室彻底洗个澡再回主卧。
然而,他刚换好拖鞋,一抬头,就见张哲瀚穿着睡衣,双臂环抱,斜倚在客厅通往卧室的走廊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火都让龚俊心惊胆战。
“老……老婆,你还没睡啊?”龚俊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扯出一个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张哲瀚没说话,只是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他面前,距离很近。他微微仰头,在龚俊身上轻轻嗅了嗅。
尽管龚俊做足了表面功夫,但近距离之下,那经过漱口水和清新剂欲盖弥彰后、依旧顽固散发出的、混合着高级酒液和一丝疲惫汗意的淡淡酒气,还是无所遁形。同时,张哲瀚敏锐地注意到,他因为酒精作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以及那试图掩饰却依旧比平时迟缓半拍的反应。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后,张哲瀚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嗤笑。
“呵……”
这一声,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龚俊所有的侥幸。
“龚俊,”张哲瀚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冰冷,带着一种极度失望后的平静,“你胳膊上的石膏,是装饰品吗?”
“瀚瀚,你听我解释……”龚俊急了,上前一步想拉他的手。
张哲瀚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锐利如刀:“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用这只‘重伤未愈’的胳膊,跟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还是解释你出门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滴酒不沾’是个屁?!”
他的声音依旧压抑着,但胸膛微微的起伏泄露了他翻涌的怒气。
“不是……是对方死活要敬酒,项目卡在那里,我没办法……”龚俊试图辩解,酒精让他的思维有些混乱,语言也显得苍白无力。
“没办法?所以你就喝了?龚俊,你是三岁小孩吗?别人逼你喝你就喝?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但你答应过我什么?!”张哲瀚终于忍不住抬高了声音,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怒火和……受伤,“我每天小心翼翼给你换药,帮你洗漱,生怕你磕着碰着恢复不好,你倒好,转头就跑去喝酒?!你把我当什么?把你自己的身体当什么?!”
“我……”龚俊被他质问得哑口无言,看着张哲瀚因为生气而泛红的眼尾,心里懊悔得无以复加。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触到张哲瀚的底线了。
张哲瀚看着他这副样子,深吸一口气,似乎连再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他不再看龚俊,转身径直走向主卧。
龚俊心里一慌,以为他要去睡觉,连忙跟上:“瀚瀚,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张哲瀚走进主卧后,并没有上床,而是直接走到床边,一把抄起他自己的枕头,又顺手捞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薄外套,看也没看龚俊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瀚瀚?你拿枕头干嘛?”龚俊懵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张哲瀚脚步不停,径直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客卧,语气冰冷决绝:
“你身上酒味太重,熏得我睡不着。在你身上的酒气彻底散干净,还有,”他顿了顿,在客卧门口停下,回头看了龚俊一眼,那眼神疏离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在你学会什么叫‘遵守承诺’和‘爱惜自己’之前,自己睡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走进客卧,“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紧接着,是清晰的落锁声。
“咔哒。”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夜里,在龚俊的心头轰然炸响。
他僵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将他隔绝在外的客卧房门,怀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想拥抱却落空的虚无感。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那让他追悔莫及的酒气,以及张哲瀚离去时带走的、最后一丝温暖的余韵。
右臂的伤处在此刻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钝痛,提醒着他今晚的荒唐和代价。
龚俊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左手插入发间,发出一声痛苦又懊恼的呻吟。
完了。
这次,是真的把老婆气跑了。
漫漫长夜,主卧冰冷空旷,而那个带着馨香体温的枕头,连同它脾气倔强的主人,一起被他亲手推到了几米之外,一墙之隔,却仿佛远在天涯。
酒精带来的眩晕和身体的疲惫被巨大的恐慌和悔恨取代。龚俊知道,这次,绝不是几句道歉、撒个娇就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了。
他靠在紧闭的客卧门外,像只被遗弃的大型犬,可怜巴巴地对着门板小声哀求:“瀚瀚……我错了,你开开门好不好?我保证没有下次了……真的,我发誓……”
门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张哲瀚显然是铁了心不理他。
龚俊在门口絮絮叨叨了半天,得到的只有沉默。最终,他只能颓然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灰溜溜地挪回了空旷冰冷的主卧。
躺在宽大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床上,鼻尖再也嗅不到熟悉的清新气息,只有自己身上那令人烦躁的酒味,龚俊瞪着天花板,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的滋味。
这一夜,对龚俊而言,注定是个无比漫长、且煎熬的无眠之夜。
而客卧里的张哲瀚,将枕头紧紧抱在怀里,背对着房门,同样睁着眼,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心里又气又疼。
气他不爱惜身体,更气他……不遵守对自己的承诺。
这次,必须给他个深刻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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