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二回合：京国太子

　　零二回合-京国太子

　　京国，京都城。细雨停歇，春意盎然。

　　漱玉园林为东宫太子府邸最深之处，前庭以青玉砖铺就，砖缝隙间镶嵌着细碎的云母片。

　　柳沉渊目不转睛注视着桌上的一幅水墨画，直到门扉被外头进来的人打开，他才将其收了起来。

　　“殿下，熬好的汤药是否放凉些么？”来人是东宫的掌事太监彭禄，他小心谨慎端着靠近，跟了自家殿下这么多年，却也摸不清他，时而晾了大半日喝，时而热气腾腾间罐下肚。

　　许是过了一会儿，柳沉渊顿下了手中的动作，青白的脸蛋微微一抬，口吻清冽：“放这儿吧。”

　　待他话音一落，彭禄赶忙应承：“喏。”

　　柳沉渊将方才的画挪到一边搁着，见彭禄还杵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道：“说。”

　　“呃......”彭禄揣着手，“太子殿下，今早奴才听闻弗郅使臣来信，弗郅小王子以质子的身份来咱们大京。”

　　柳沉渊闻言眉头微蹙，他捡着重点字眼：“小王子，质子？”

　　“弗郅与大京虽说也没多么的交好。”柳沉渊缓缓从位置上站起身，眉眼染了几分思虑，“这般主动摇尾巴示弱可是有备而来。”

　　“奴才还听说，小王子没上过战场，也没懂得多少兵书，应当构不成什么。”

　　柳沉渊听着彭禄说的话，他踱着步，神色淡定问着：“父皇与各位大人们如何看？”

　　“听喜公公那边说，皇上应了此事。”彭禄将他所知全盘托出，“想必，那弗郅小王子便很快抵达京都。”

　　柳沉渊没再接话，招招手示意彭禄下去。

　　“喏。”彭禄微微欠身并告退。

　　柳沉渊走回桌子旁，他侧眸看了一眼被自己收起来的画布，思索了一阵又伸手够了过来。

　　“也不知还有什么法子破解。”他这回并没有将其摊开，自顾说着，似是叹了一口气，“罢了。”

　　过了三日，申时刚过，柳沉渊刚批阅完今日呈上来的奏折，他将细碎繁琐的放置了一旁，而右上角搁了三起来自黄远漠城递上来的，其内容都一致讲了此城民间闹鬼一事频繁。

　　柳沉渊秀眉一皱，疲乏地将后背靠在软椅上。他眉间一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桌子：“应当亲自查看一番，多地官员腐败，可不能让百姓们受苦才是。”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刚要起身活动一下四肢，便瞧见彭禄步履飞快走来。

　　“太子殿下。”彭禄弯腰行礼，“杏妃娘娘邀请殿下今夜一道用晚膳。”

　　“推了。”柳沉渊没有丝毫犹豫，直言道。

　　“杏妃娘娘说，是九皇子想见殿下您。”彭禄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柳沉渊。

　　柳沉渊缓缓放松神情，他迟疑了一阵，但最后还是道：“本宫今日身子不适，眼看又有落雨之势，实在不宜出门。”

　　“奴才知晓，这就去回绝娘娘。”彭禄说完，见他还没移动脚步，柳沉渊知道他在喜公公那里又听到了什么最新讯息，便等着他自己主动禀告。

　　“殿下，喜公公那边说，那弗郅小王子已抵达大京，原本使臣来报说今日便能来京都，只是在路过黄远漠城时给耽搁了。”

　　此话倒是令柳沉渊感到意外，他眉头一拧：“黄远漠城？”

　　“正是。不过无碍，明日应当能到。”彭禄讲完便福身而退。

　　屋内只有柳沉渊一人了，天边微微黯淡，彭禄出去后吩咐下面的人挑亮了烛火。

　　“黄远漠城，小王子。”柳沉渊脱下外衣，双肩做着放松，他嘴里重复念着，“黄远漠城，弗郅小王子。”

　　“弗郅远在西北那一方，要来大京，”柳沉渊走到博古架前，伸手够着了一卷书籍，他放在桌上将其摊开，在上面寻找到了弗郅的位置，“从弗郅王庭到京都城必经之路......”

　　不知为何，柳沉渊觉着此事有些巧合，他又说不上来，原本想着弗郅来大京应该不会穿过黄远漠城的，但他看了必要经过的路途时，眼皮一抖，想起了前几日，“若是不往黄远漠城走，便要往另一头的巴岩水城，巴岩水城前段时间发起了洪灾，至今还未完全修复完毕。”

　　柳沉渊双手撑在书籍两侧，指尖轻点桌面，他瞳眸微敛：“看似十分合理。”

　　“只是凑巧？”柳沉渊收起了书籍，他心想这位来自的弗郅的小王子，并没有明面上的那么简单。

　　到了夜里，小雨滴滴答答落下，柳沉渊歇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再无睡意，他将琉璃窗半掩着，望向外边的景色。

　　京都气候较为暖和，即使是春日雨季也不觉着冷，倒是绿植蓬勃，春色甚好。

　　就在柳沉渊走神之际，倏然，一道身影极速掠过，不多时那人影便掀开窗棂“咻”地一下窜了进来。好在自己从小便习武，眼疾手快与他错开身。

　　但那人直扑而来，如野狼般狂野，黑夜中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忽闪忽闪。

　　柳沉渊愣神只在片刻，他见对方攻击性十足，怕自己出了什么岔子张开就要喊话却被对方用手掌遮住了嘴巴。

　　柳沉渊皱着眉头抬眸盯着他，此前也有不少其他王权宗室派过杀手来了结自己，只是面前这人似乎跟以往的目的不大一样。

　　良久之后，他放开了柳沉渊，动作也放轻了些许，他主动问着：“是否吓着你了？”

　　此人声线低沉，面相虽说张扬凶狠，但眉眼间夹着柔情，俊美的脸庞似乎是精心雕刻，如海浪的墨发半披在肩头。

　　柳沉渊很肯定的是：他不是京国人。

　　“夜闯太子府，难道阁下不知京国的律法？”柳沉渊声音不大不小。

　　对方丝毫不在乎，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过来：“一没刺杀太子殿下，二没轻薄殿下，不知小的何罪之有？”

　　“京国可是明事理的好地方，岂会不分青红皂白胡乱下定论。”那人嘴角勾起，似是打趣。

　　柳沉渊眉眼微动，伶牙俐齿，想必这人便是从弗郅来的小野狼。

　　“小王子为何不堂堂正正进入皇宫。”柳沉渊自顾地走向另一处，“此举实在令本宫匪夷所思，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格甫洛缇闻言乐了，他眉眼展笑，擅作主张挑明了桌桉上的烛光。

　　“太子殿下，你是一个大好人，岂会这么看我等？”格甫洛缇晃动到了柳沉渊跟前，“我来京国只有一个目的。”

　　对方长相俊美无一处可挑剔，要说不足之处哪里，便是目光如炬，灼人心神了。

　　柳沉渊别开目光，他坐在软座上，提醒了一句：“小王子刚来不等着五更天早朝觐见父皇，反而率先跑来太子府，这之中的不妥之处，难不成你不知晓。”

　　格甫洛缇没在乎礼数，他大喇喇跟着坐在一旁：“我来京国是为了我的太子殿下，其余人我管他作甚。”

　　这话一出，柳沉渊眼帘一抬、面色僵滞，他侧着脸，狐疑看着：“这就是弗郅王庭的行事作风？”方才光是把注意力放在脸上了，这会儿倒是打量清楚了。

　　格甫洛缇的衣衫宽敞，衣襟微微敞开，健硕有力的胸膛呼之欲出，加上他那生动又魅惑的脸蛋，柳沉渊鬼使神差在脑子里浮现‘祸国殃民’的字眼。

　　格甫洛缇眯眯眼，嘴角带着魅惑浅笑：“太子殿下，你日后一定会相信的。”

　　“无半句虚言。”他补充着。

　　柳沉渊懒得搭理他这些不着边际的闲言闲话。静默了一阵，他那清冷的嗓音再次开启：“听说，小王子在途中耽搁了些时日？”

　　“嗯。”格甫洛缇坐直自己的身子，听他口吻也比方才正经了一些，“那个叫什么，黄远漠城？”

　　“诡异的很。”他说完还耸动着双肩。

　　柳沉渊眉头一皱，追问道：“此话怎讲？”

　　见对方没有立马接话说，反而瞧他嘴巴微张，哈了一口气。

　　“快说！”柳沉渊颇有不满，催促道。

　　“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格甫洛缇舒展着身躯，面显疲惫之色，“太子殿下，您就可怜可怜我，连夜赶路才来到京都城，先作休息吧！”

　　柳沉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打算焦急了，还没站起身，刚要开口吩咐他出去的，这话还在嘴里。格甫洛缇居然走向自己的寒玉床，踢掉了长靴，撂下了外衣翻身上了床。

　　“你，”柳沉渊颇为愤怒站起身，他大步流星走去床榻边，“你给本宫出去！”

　　回应他的只有这弗郅小野狼的呼噜声。

　　柳沉渊紧握着拳头，真想一拳抡上去，他头一回见识了这般无厘头的人。

　　反正自己没睡意，他也不在此事上劳费心神。转而又走去了博文阁，找到了关于镌刻黄远漠城的书籍。

　　“黄远漠城，地处炎热，一年四季，常常干旱。”柳沉渊翻阅着，“莫不是百姓们过得苦不堪言，才来的民间闹鬼一事？”

　　柳沉渊偏头，透过窗纸望向那正在呼呼欲睡的格甫洛缇，小着声音：“他既然经过此地，想必也察觉到一二，明日得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