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终究不是梦，看着对面警察惋惜可怜的表情，肖战心里的弦砰是断裂，他近乎癫狂的跟警察复述着那个青年说过的话，哆嗦着手抓住警察的胳膊，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嘶哑的求他们帮忙。
面前的警官只是拉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递给他一杯热水，升腾的水蒸气模糊了肖战的视线，也模糊了一句判词。
“他是个英雄。”
英雄？肖战想笑。这么一个轻飘飘的词就顺理成章的夺走了一条生命。
王一博眼下青黑格外明显，他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像是在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看着肖战满是倔强的眼神，他苦涩的笑了，站起身走上前拦住了肖战。
“我们走吧。”
肖战有些不可置信，他甩开了王一博的手。
“走？就这样算了？”王一博能听得出他的声音在止不住的发抖。
“那不然呢？”王一博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爸是主动去救的人，刚才打架也是我们先动的手。”
肖战血液凝固了，任由王一博拉着他离开了警局。
天色已晚，只有几盏路灯还亮着暖黄色的灯。
“哥，下雪了。”寒风卷席着雪花向他们奔来，肖战伸出手想接住雪花，可落到手上就全都融化了，递到王一博面前的手里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又伸着胳膊接着雪花，一次又一次展示给王一博看，执拗的证明着什么。
王一博握住肖战的手，十指紧扣着塞进自己的兜里，体温沿着交握的手传递，肖战才发现哥哥的手抖得比他还厉害。
“回家吧。”王一博说，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表情。
“我不甘心。”
“嗯。”
“我说，我不甘心！”肖战猛的拽着了王一博，不明白一时之间他怎么变得这样懦弱。
大抵是扯到了那两拳留下的伤口，王一博闷哼了一声，他深吸一口气，温柔着语气对肖战说：“都是假的，战战。”
肖战没法理解王一博的话，可又看见王一博痛苦的表情，他忽地明白，有些痛楚不需要说出口，也说不出口，沉默却真实的存在着。
心里那团火被浇灭，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任由王一博牵着往家走，看着身前人的背影，他第一次觉得看不透这个人。
推开家门，迎接他们的不是熟悉的饭菜香，也不是父亲和母亲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身影，而是一片死寂的冷清。
走之前母亲没有关灯，玄关处暖黄的灯光照亮了空房子。
肖战脱鞋走了进去，被摆在门口的母亲的拖鞋绊了一下，恍然间仿佛下一秒母亲就会弯腰换上，然后笑着问他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可没人再会问了。
现在这座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王一博沉默的脱下外套，这个家，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肖战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了，大口喘息着也无济于事。站在客厅中央，忽然觉得冷，是从骨头缝中渗出来的冷，自己好像只剩下了一个空壳，风一吹，就散了。
王一博走了过来，轻轻抱住了他，“去睡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怎么处理？”
“母亲的后事我会安排好。”
肖战站在原地没动，抱着王一博的手慢慢收紧，“就这样？”
王一博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之后肖战听到了他的回答。
“不会让他好过的。”
肖战抿了抿嘴，眼泪不争气的又掉下来了。“哥。”他哑着嗓子喊着，像是小时候做了噩梦，带着委屈，带着依赖。
“我在。”
“我不想就这么算了，但是你别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乞求。
肖战很聪明，他隐约感觉到王一博在伺机准备着什么。
他好害怕。
王一博把他搂得更紧了点。
“我在。”他说。
——我在，所以别害怕。
这夜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相互的体温温暖了冰冷的床铺，闭上眼肖战脑中全都是母亲最后张开双臂的样子。
生活不会因为痛苦而停下脚步。风还在刮，雪还在下，每天都会有人欢喜有人忧。从那天后肖战不太能见到王一博了，他总说要自己好好待在家里。
等肖战真正收拾好情绪时，王一博真的安排好了一切，一瞬间王一博长成了一个真真真正的大人。
“战战，你会觉得伤心吗？”
窗外是久违的暖阳，地面上的积雪融化成一滩滩水洼，这个冬天快要过去了。
“为什么这样问？”肖战觉得很奇怪，转头撞入了王一博直愣愣看向自己的眼睛，“我当然会。”
“好，我知道了。”王一博的声音很平静。
“你……”
察觉到肖战的不安，王一博又伸手抱住了他，掌心贴着他的后背，沿着脊柱慢慢拍抚着。
肖战轻轻叹了口气，把脸埋在王一博的颈窝。
“我要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几乎是王一博话落的同时，肖战就紧忙接上。
王一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个世界是假的，但是爱是真的。”
看着肖战满脸疑惑，王一博又说了一遍。
“肖战，爱是真的。”
说罢，他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肖战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一瞬间落下泪，他乞求着摇头，“哥，别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爸妈都不在了，我只剩下你了。”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王一博目光有些复杂。
可肖战听不进去这些话了，只一直摇着头流着泪，重复着不能再没有你了。
王一博蹲下身仰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肖战，“战战，哥从来不会骗你。”
肖战低着头，泪落在交握的手上，咬了咬唇，俯身献上了一个苦涩的吻。
“哥，别骗我。”
……
一觉醒来王一博已经不在家了，肖战一下子清醒，紧锁着眉担忧的给王一博发消息。
【哥，你去哪了？】
无人回应。
肖战不安的在房间里踱步，不停的深呼吸着，无意识的扣着另一只手的手背。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他想着，抓起桌上的钥匙跑了出去。
可他该去哪，他迷茫的站在街上，身边都是匆忙赶去上班的路人。只好沿着街区一路向前，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他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
肖战猛的回头，向吵闹的方向跑了过去。拨开层层人群。
血。
满地刺目的鲜红中，躺着那个他死都不会忘记的人。那张脸扭曲着，眼睛还惊恐地睁着，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刀柄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让一让！让一让！"
警察的呵斥声传来。肖战机械地转头，看到被两个警察押着的王一博。他身上的毛衣浸透了血，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上，手腕上的手铐闪着寒光。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眼神交汇的瞬间肖战看到他的眼中满是震惊，仅仅撇了一眼，王一博就低下头去。但肖战还是看清了他一闪而过的口型。
“对不起。”
肖战突然闪出疯狂的念头，自己出门怎么没带把刀，他现在也想再捅这个畜生几刀。
王一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也没有想着逃跑，警察问他的时候也只是平静的说，“是那个人该死。”
这个冬天，过不去了。
后知后觉间，这个家里只剩下肖战一个人了。
“骗子！骗子……”他无力的瘫坐在王一博的房间里，“说好了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这样的生活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了，这个地方也没有他爱的人了。
他看到桌上留给他的字条——相信我，哥不会骗你。
什么意思？肖战大脑已经变成一团浆糊，完全想不清楚。
猛然他又想起之前过生日那天王一博塞给他的那个神神秘秘的礼物。
他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到自己的房间翻找。
他双手抖个不停，打开盒子的时候一个没拿稳，一枚闪着银光的戒指掉在腿上，还有一张字条——肖战，爱不会骗你。
他指尖抚上字条，一个字一个字的摩挲，有些不对，他翻找出铅笔一点点涂满，纸上只剩下三个大字——我爱你。
肖战望着窗外的飞雪，突然觉得疲惫至极。他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砸在手中的字条上，晕开了那行字迹。
……
“听说了吗，城西头那家，一家四口都没啦。”
“可不是嘛，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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