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回声

楼道回声

停电后的第三天，楼道里的声控灯彻底哑了。

我摸着墙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呼吸声里。三楼转角的窗玻璃碎了块角，风灌进来带着股霉味，吹得墙上的小广告簌簌响，其中一张租房启事的边缘卷着，露出底下褪色的“寻人启事”，照片上的人脸被水泡得发涨，眼睛的位置空着两个黑窟窿。

走到二楼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不是我的，那声音很轻，像拖着什么软东西，在水泥地上蹭出“沙沙”的响。我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柱扫过空荡荡的楼梯，只有我的影子贴在墙上，胳膊长得离谱，指尖快碰到三楼的台阶。

“谁？”我喊了一声，回声撞在墙上弹回来，变了调，像个女人的笑。

脚步声停了。

我攥紧手电筒往下跑，膝盖撞到一阶台阶，疼得发麻。站稳时，看见一楼的防盗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点光——不是手电筒的白，是发绿的，像菜市场冰库里的那种冷光。

手刚碰到门把，就听见门后传来“咔哒”一声，像有人在里面转锁芯。我缩回手，光柱从门缝里塞进去，照见地板上堆着些东西，花花绿绿的，仔细看才认出是邻居家孩子的玩具车、布娃娃，还有王奶奶总拎着的那个蓝布包，包口敞着，露出半截灰色的毛线，正慢慢往外爬，像条活的蛇。

身后的脚步声又响了。

这次很近，就在三楼和二楼之间的平台上，伴随着细碎的、啃东西的声音。我不敢回头，猛地拉开防盗门冲出去，冷风灌进领口时，听见身后的门“砰”地关上，紧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楼梯上滚。

站在楼下抬头望，整栋楼都是黑的，只有我家窗口亮着——不对，我出门前明明关了所有电源。那光也是绿色的，在窗帘缝里晃，像只眼睛在眨。

风里突然飘来股焦味。

我摸出手机想照照四周，屏幕亮的瞬间，看见自己映在上面的脸——额角不知何时沾了块黑灰，形状像个小小的手印。而手机信号栏旁边，多出个奇怪的图标，是个正在旋转的圆圈，里面嵌着半张脸，嘴角咧到耳根，正对着我笑。

这时才听见，楼道里的回声还在响。

不是我的，也不是那个脚步声的，是无数细碎的、重叠的呼吸声，从每层楼的门缝里渗出来，顺着墙根往我脚边爬，像潮水一样，带着股焦糊的、甜腻的味。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弹出条短信，发件人是乱码，内容只有一行字：

“你跑的时候，掉了东西在三楼。”

我僵在原地，手电筒的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三楼的窗口。那里黑得像个洞，但我清楚地听见，有个声音在跟我说话，用气声，就在我耳边：

“是你的影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