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下符

槐下符

老槐的影子在月光里拧成麻花，石桌上的油布包被风掀得簌簌响。李二柱盯着王瞎子枯柴似的手指解开绳结，里头露出张黄纸，朱砂画的纹路像条挣扎的蛇。

“这符……”他嗓子发紧。

“索命的。”瞎子的白眼球对着月亮，“你三叔欠的赌债，债主托我送这个。”

黄纸突然蜷了下，李二柱猛地后退，后腰撞在槐树干上。树皮裂开道缝，渗出血珠似的黏汁——去年三叔就是在这棵树下吊死的，舌头伸得老长，脚尖离地面还有半尺。

“他都死了……”

“死了才要还。”瞎子摸出个铜铃，晃了晃。符纸突然平展，朱砂纹路上浮起层白雾，隐约显出张人脸，嘴角咧到耳根。

李二柱看清那是三叔的脸时，裤脚已经湿了。风卷着符纸贴上来，冰凉的纸边蹭过他脖颈，像有人在呵气。

“明儿个午夜，带三十万来换符。”瞎子收起铜铃，“不然，它会自己找替身。”

油布包好符纸的瞬间，槐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巴掌。李二柱瘫坐在地，看着瞎子的背影融进夜色，怀里的符纸烫得像团火。

后半夜，他数着窗棂上的月光，忽然听见院里有脚步声。踮脚一看，三叔正背对着他，往老槐树下走，脖颈上的绳圈晃来晃去。窗纸被风啃出个洞，李二柱盯着那破口，看见三叔的影子在院里拉长，绳圈在月光里泛着冷光。他忽然想起三叔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夜，老槐树下掉着半只草鞋，鞋尖沾着符纸的残角——当时只当是风吹来的废纸，如今想来，那朱砂印子与怀里的符如出一辙。

鸡叫头遍时，符纸突然发烫，他慌忙扯开衣襟，见朱砂纹路漫过纸边，在他胸口烙下道红痕，像条吐信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