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春耕(下)

傍晚收工时，夕阳将天边染成了绚丽的橘红色。战士们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体返回营房。肖战和王一博一前一后地走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和路过的其他战友打招呼，看不出任何异常。回到他们那孔小小的窑洞，隔绝了外面的视线，空气仿佛瞬间变得不同。王一博关上门，转过身，背对着门板，目光沉沉地看向正在低头拍打身上尘土的肖战。窑洞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尚未平复的呼吸声。“红糖，”肖战先开了口，声音有些低，“谢谢。”王一博没说话，只是大步走过来，一把抓过肖战的手腕。他的动作有些急，力道却不重。他低头，仔细查看肖战的手背，上面除了尘土，还有几道被荆棘划出的新鲜血痕，以及磨出的水泡。“怎么也不小心点。”王一博的声音哑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不知是气他不小心，还是气自己无法让他避免这些辛苦。“没事，小伤。”肖战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王一博从床铺下拿出一个小瓦罐，里面是之前卫生员发的、所剩无几的凡士林。他用指尖蘸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肖战的伤口上。微凉的药膏接触到破皮的伤口，带来一丝刺痛，肖战轻轻“嘶”了一声。王一博的动作立刻顿住，抬头看他，眼神紧张。 “不疼。”肖战对他笑了笑，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软。王一博的目光暗沉下来。他继续手上的动作，极其轻柔地将药膏抹匀，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粗糙的指腹划过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的痒意。涂抹完药膏，王一博却没有松开手。他用自己温热的大手，将肖战的手完全包裹住。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窑洞中央，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战友们的说笑声和远处延河的流水声。一种无声的、紧密的纽带在两人之间流淌，充满了疲惫一天后归巢般的安宁与亲密。许久，王一博才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的紧绷：“以后……离那个小崔远点。”肖战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他故意问道：“为什么？小崔同志是宣传队的骨干，思想进步，唱歌也很好听。”王一博的眉头立刻拧紧了，盯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里透出明显的不悦和一丝……委屈？肖战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故意逗弄的心思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柔软和酸胀。他反手握住王一博的手，指尖在他布满硬茧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和承诺。“好。”他轻声应道，只有一个字，却清晰无比。王一博紧绷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他深深看了肖战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吸进去。然后，他松开了手，转身拿起脸盆：“去打水，一身土。”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带着醋意的对话从未发生。但窑洞里弥漫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亲昵氛围，却久久没有散去。晚上，躺在各自的床上，月光依旧如水般倾泻而入。当熟悉的、越过“楚河汉界”的手握在一起时，王一博的拇指，再一次，极其缓慢而用力地，在肖战的掌心，写下了那个字——“家”。这一次，肖战没有只是感受。他翻转手掌，与王一博十指相扣，然后用自己纤细的指尖，在王一博同样粗糙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认真地、回应了同一个字。“家”。无声的誓言，在月光下再次交汇，比任何语言都更加坚定。外面的世界很大，革命的道路很长，但在此刻，这孔小小的窑洞，这个掌心写就的字，便是他们全部的世界和奔赴的方向。春夜的寒意，被紧紧相握的双手彻底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