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下了整整一周，把窗外的香樟叶打落了满地。
歌寒窝在客厅沙发上改论文，听见书房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他起身时，脚步放得很轻——云暮这几天感冒，总说“小毛病不用管”，却在昨晚咳得整宿没睡好。
推开门，果然看见云暮趴在书桌上，肩膀微微耸动，手边的水杯早就空了。歌寒皱了皱眉，走过去把自己的保温杯递过去：“说了让你吃药。”
杯里是刚煮的姜茶，热气裹着辛辣的香。云暮抬头时，眼底带着点红，接过杯子的手有些凉：“你怎么知道……”
“听着的。”歌寒没说，自己凌晨三点还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生怕那咳嗽声停不下来。他伸手探了探云暮的额头，指尖的温度让对方瑟缩了一下。
“有点烧。”歌寒的语气沉了沉，转身去翻药箱，“躺着去，我给你煮点粥。”
云暮想反驳，却被他一眼瞪了回去。歌寒比他小一个月，平时总被他当“弟弟”看，可真板起脸时，那股不容置疑的劲儿，倒像个可靠的兄长。他慢吞吞地挪到沙发上，看着歌寒系着围裙进厨房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晃眼——像小时候生病时，妈妈守在灶台边的样子。
粥煮得很稠，飘着淡淡的姜香。歌寒把碗递过来时，还细心地吹凉了些：“慢点喝，姜放得不多。”
云暮低头喝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得人眼眶发酸。他其实不太喜欢姜味，可这碗粥却喝出了点甜。“歌寒，”他含糊地说，“你这样……不像弟弟。”
歌寒正在收拾药盒的手顿了顿，回头时眼里带着点笑：“那像什么？”
像……能依靠的人。这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被云暮咽了回去，只含糊地说：“像个会照顾人的管家。”
下午雨停时，云暮睡了过去，眉头却还蹙着，像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歌寒坐在旁边看书，目光总忍不住往他脸上瞟——这人睡着时很乖，睫毛长长的，嘴唇因为缺水有点干裂。
他伸手想帮云暮盖好毯子，指尖刚碰到被角，就被攥住了。云暮的眼睛没睁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只撒娇的猫：“别走……”
歌寒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颤抖，那不是生病的虚弱，倒像藏着什么恐惧。他想起云暮提过，小时候总在生病时被独自留在家里。
“不走。”歌寒的声音放得很柔，反手握紧了那只微凉的手，“在这儿陪着你。”
云暮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呼吸也平稳下来，却没松开手。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歌寒低头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尖带着练琴磨出的薄茧——这双手能弹出最温柔的旋律，也能在自己烦躁时，轻轻拍着他的背说“没事”。他忽然觉得，所谓救赎，或许就是有人能看穿你的逞强，接住你的脆弱。
傍晚时，云暮醒了，烧退了不少。他看着还攥着自己手的歌寒，耳尖红得像要滴血，猛地抽回手：“我……我好了。”
歌寒没说话，只是把晾好的水递过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却没了往日的疏离。
夜里，歌寒被客厅的动静吵醒。出去时，看见云暮站在阳台，抱着吉他弹得很轻，是首没听过的调子，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睡不着？”歌寒走过去，靠在栏杆上。
“嗯，”云暮停了手，“咳得你也没睡好，赔罪。”
他重新拨动琴弦，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歌寒听着那旋律，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
“云暮，”他低声说，“这首叫什么？”
云暮的指尖顿了顿，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还没想好……或许叫《冬暖》？”
歌寒没再问。他看着云暮低头弹琴的样子，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浅影，忽然觉得，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就像这弦音，这姜茶，这交握的手，早已把心意藏进了日复一日的相处里。
救赎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或许就是在某个下雨的午后，有人为你煮一碗粥，守着你度过最难熬的时刻。
歌寒往云暮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碰到一起。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温度。
“挺好的，”他说，“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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