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书名:行君策
作者:小羊椰椰

第11章 冷宫禁闭·意外通路

寒鸦的啼叫刺破铅灰色的宫墙,将最后一丝暖意也啄食殆尽。肖战裹紧身上单薄的锦袍,站在破败的窗棂前,望着庭院里枯槁的老槐树枝桠在风中颤抖,像极了他此刻因腺体伤未愈而隐隐作痛的身体。冷宫内的空气混杂着霉味与尘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意,仿佛连时光在此处都已凝滞成冰。

三天前的箭雨惊魂还历历在目。当那支淬毒的冷箭破空而来,他本能地想推开身前的王一博,却被对方以更迅猛的力道护入怀中。羽箭擦着他的肩胛射入后方的廊柱,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而王一博手臂上渗出的温热血液,却透过衣料烫在了他的皮肤上。那瞬间的接触,伴随着帝王身上浓烈而霸道的龙涎香信息素,几乎让他紊乱的腺体再次失控。

“保护不力。”

这是王一博将他安置在这座名为“碎玉轩”的冷宫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肖战知道,这“惩罚”看似随意,实则是帝王在权衡——既未深究他“南昭余孽”身份暴露的风险,也用这隔绝的境地,断了他与外界可能的联系。冷宫的匾额早已斑驳,“碎玉”二字像是在嘲讽他这颗被碾碎的亡国之心,又像是在暗示着某种易碎的、被刻意收藏的隐秘。

日子在寂静中流淌,却比刀割更磨人。并非物质匮乏,王一博的暗卫每日会按时送来精致的膳食,甚至有太医借着诊脉之名,悄无声息地为他调理因信息素暴动而受损的腺体。真正的煎熬,是这死一般的沉寂,以及无处不在的、来自那双深邃眼眸的无形注视。他能感觉到,王一博在等,等他因焦躁而露出马脚,或是……等他卸下防备的某个瞬间。

“呵。”肖战低笑一声,指尖划过窗沿上剥落的朱漆,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他故意表现得顺从,甚至带着一丝被“遗弃”的惶恐,每日只在狭小的庭院里踱步,或是对着那棵老槐树枯坐。腺体处的伤仍在隐隐作痛,信息素的紊乱让他时常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湿棉,连呼吸都带着滞涩。但这也恰好成了他闭门不出的最佳借口——一个因受惊过度而萎靡不振的“罪臣”,才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今夜月色朦胧,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将冷宫内的蛛网照得如同银色的蕾丝。肖战屏退了守在门外的宫人——那是王一博派来的眼线,他早已摸清其换班规律,每到子时三刻,便会有片刻的空档。他借着月光,悄无声息地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踱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与外界联络,甚至逃离这金丝笼的契机。复国的密信早已藏在袖中暗格,旧部的联络信号也在脑海中盘旋,但重重宫墙与帝王的眼线如同天罗地网,让他寸步难行。

冷宫的构造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白日里,他装作随意走动,将这方寸之地的每一寸都刻在心里:墙角那尊缺了头的石兽,底座上刻着模糊的云纹;窗台下第三块砖颜色略深,边缘有撬动过的痕迹;还有东厢房角落,那方看似普通的青石板,边缘似乎比别处更光滑些,仿佛被无数次触碰过。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强迫自己冷静。缓步走近东厢房,月光透过破损的窗纸,在地面投下交错的阴影。他蹲下身,假装捡拾落叶,指尖轻轻拂过青石板边缘。果然,一丝极细微的缝隙嵌入冰冷的石面,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从袖中摸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磨尖了的银簪——那是他初入宫中,一位曾对他流露过善意的老宫人所赠,此刻成了唯一的工具。

银簪尖端插入缝隙,微微用力撬动。出乎意料的是,石板并未发出刺耳的声响,而是带着轻微的“咔哒”声,向内侧滑开一道窄缝。一股混杂着尘土、潮湿与某种古老腐朽气息的寒气扑面而来,让肖战瞬间屏住了呼吸。那气味像是尘封千年的地窖,又像是……某种被遗忘的秘密。

“地道……”他喃喃自语,瞳孔骤缩。脑海中飞速闪过家族古籍中关于皇宫秘道的只言片语——南昭皇宫曾有密道连通各处,用于紧急避险,难道炎国皇宫的地基,竟沿用了前朝的构造?

没有时间犹豫。他侧耳倾听,门外只有巡夜侍卫规律的脚步声,如同古老的钟摆,丈量着时间的流逝。抓紧时机,他将石板又推开些许,足以容身通过。下方是陡峭的石阶,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仿佛通往另一个幽冥世界。

信息素因紧张而微微波动,一股清冽的、带着雪后寒梅气息的味道逸散出来,又被他强行压下。他取出怀中早已备好的火折子,用牙齿咬开硫磺纸,“噌”地一声,火星溅起,点燃了干燥的苇芯。昏黄的光芒瞬间照亮了眼前的景象——石阶磨损严重,边缘处布满了坑洼,显然已被无数双脚打磨过;墙壁上布满墨绿色的苔藓,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偶尔能看到模糊的石刻,像是某种早已失传的图腾,刻画着人首蛇身的怪物,张开大口,仿佛要吞噬掉所有闯入者。

他回头望了一眼冷宫的方向,那扇破败的木门在月光下像一张沉默的嘴。王一博那张总是带着审视与占有欲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恨意与一丝莫名的情绪交织,但复国的使命、旧部的安危,像沉重的枷锁压在他肩上。他必须走下去。

深吸一口气,肖战弯腰钻入地道,小心翼翼地将石板复位,只留下一条 barely 可辨的细缝,用几片落叶遮掩住。火折子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而孤寂,投射在潮湿的石壁上,随着他的移动而扭曲、晃动,如同鬼魅随行。

石阶湿滑,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他数着台阶,一步,两步,三步……冰冷的石壁传来刺骨的寒意,渗入衣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越往下走,空气越发阴冷,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铁锈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的腥气,钻入鼻腔,带来一阵反胃的冲动。他捂住口鼻,放慢脚步,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顶部低矮,稍不留神就会碰到头。走了约莫百十来级台阶,前方的通道忽然变宽,形成一个小小的石室。火光照亮了石室中央——那里竟摆放着一具残破的石棺!石棺表面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历经岁月侵蚀,大多已模糊不清,唯有棺盖上雕刻的星象图依稀可辨,北斗七星的位置被刻意放大,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肖战心中一凛。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冷宫之下会有如此诡异的石室?他绕开石棺,不敢多看,只觉得那石棺中仿佛沉睡着某种不祥的东西。石室的另一侧有一个更小的洞口,通往更深的黑暗。

他定了定神,继续前行。通道愈发低矮,他不得不微微躬身,火折子的光芒也显得有些微弱。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非火光,而是……月光?同时,伴随着隐约的“哗哗”声,像是水流冲击石壁的声音。

肖战心中一紧,熄灭了火折子,屏住呼吸,借着那丝微光,贴着石壁缓缓向前挪动。光亮越来越清晰,前方出现了一个被藤蔓和碎石遮掩的出口,正对着一条幽深的排水渠。渠水潺潺流动,在夜色中泛着粼粼波光,带着水草和淤泥的味道。

他辨认着方位,冰冷的渠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清醒。这里……靠近御花园的西北角!排水渠蜿蜒向宫外,而不远处,便是宫墙的基石!

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这意味着,他可以绕过层层守卫,顺着排水渠找到宫墙的薄弱处,甚至直接与外界取得联系!复国的希望,自由的曙光,从未如此接近!

他按捺住狂喜,没有立刻出去。多年的潜伏让他养成了极致的谨慎。他伏在洞口,耐心地观察了许久,直到确定四周无人,只有夜枭偶尔的啼叫划破寂静,才从藤蔓间隙中挤了出去,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

夜风吹过,带着御花园特有的花香,混合着泥土的湿润气息,与冷宫里的腐朽味道截然不同。远处灯火通明,那是王一博的寝宫“养心殿”方向,琉璃瓦在月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如同帝王冰冷的权柄。肖战望着那片光亮,眼神复杂。

那个男人,究竟知道多少?他将自己囚禁在碎玉轩,是真的惩罚,还是……故意留下这条通路,等着看他如何动作?王一博的心思,深不可测,如同这深宫的夜,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从哪个角落钻出致命的毒蛇。

不敢久留,他迅速记下排水渠的走向和洞口的位置,将藤蔓重新遮掩好,然后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回冷宫方向。湿冷的渠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尽快联系旧部,执行下一步计划。

在即将进入那扇破败的宫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深邃的夜空,星子稀疏,如同他渺茫的前路。地道的发现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他几乎枯竭的希望。无论这是不是王一博的陷阱,他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也许,通往自由的路,就藏在这冷宫之下的黑暗之中。

他轻轻推开房门,屋内烛火摇曳,豆大的光焰在风中明明灭灭,映照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立在窗前。那人穿着玄色常服,未着龙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束起,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郁。

“醒了?”王一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寂静的冷宫中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肖战耳边。

肖战心中猛地一沉,脚下的动作顿住,指尖瞬间冰凉。他怎么会在这里?!按时间算,此时正是暗卫换班的空档,王一博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被他视为“弃置”的冷宫?

面上却立刻换上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虚弱,他微微屈膝,垂下眼帘,声音带着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茫然:“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夜深露重,龙体为重……”

王一博缓缓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下颌线紧绷,眼神深沉如夜,落在肖战身上,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朕来看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缓缓逼近,“我的‘谢砚’,是否安分守己。”

他的目光扫过肖战略显凌乱的衣摆,以及那双因刚刚在排水渠中跋涉而沾了些许淤泥的鞋底,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肖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微微蜷缩,藏在广袖之中,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在地道中已尽量清理过痕迹,却还是忽略了鞋底的泥泞。是疏忽,还是……王一博早已在此等候?

“此处寒冷简陋,怕是委屈了陛下。”肖战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惊涛骇浪,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瑟缩,“臣……一切安好,不敢劳陛下挂怀。”

王一博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近。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信息素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缓缓弥漫开来,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肖战笼罩其中。那信息素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乾元的强势与探究,仿佛在无声地探查他身上的每一丝气息,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肖战强忍着腺体处传来的阵阵刺痛——那是受伤后尚未完全恢复的腺体,在强大的乾元信息素压制下产生的应激反应。他维持着温顺的姿态,呼吸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急促。

良久,王一博才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的倒影。王一博抬手,指尖冰凉,几乎要触碰到肖战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刻转而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他的指尖擦过肖战的锦袍,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最好如此。”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警告,尾音拖得极长,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好好待着,别让朕……”他顿了顿,目光在肖战因紧张而微微发白的唇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道,“……失望。”

那“失望”二字,像是带着千钧之力,砸在肖战心上。他不懂,王一博的失望,为何会让他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说完,王一博转身离去,衣袂带起的风,吹得烛火一阵剧烈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扯、交缠,又迅速分离。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肖战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贴在冰冷的衣料上,带来一阵寒意。

他僵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脏仍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王一博知道了?还是……他只是在敲打?

地道的存在,像一个灼热的秘密,在他心中燃烧。他必须尽快利用这条通路,联系上旧部,完成他的使命。可是,为什么在看到王一博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时,他的心,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那眼神里,除了审视和威压,是否还藏着别的什么?

他甩甩头,将那不该有的念头抛开。走到窗边,望着王一博离去的方向,夜色深沉,如同帝王的心机,也如同他即将踏入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暗道。

冷宫的禁闭,意外的通路。这究竟是绝境中的转机,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肖战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银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逐渐冷静下来。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南昭列祖列宗的血海深仇,为了流离失所的故国百姓,也为了……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中,活下去。

而那地道深处,除了通往外界的希望,是否还藏着他不愿面对的真相?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踏入地道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或许已经偏离了预设的轨道。冷宫外的风,似乎更紧了,吹得老槐树的枯枝“咯吱”作响,像是在为他即将开始的冒险,奏响一曲低沉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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