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的医院里，这几天汪卓成几乎熬得快掉头发，肖战一周之前突然发病了，直接被推进了急救室，那次的室颤太过凶险。人是在病发后的三天后才从加护病房出来，但是精神依旧差的厉害，一天当中几乎大部分时间是在昏睡的。
心脏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肖战的睡眠不是很好，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每次呼吸都需要刻意用力。
护工张师傅轻手轻脚地进来，看到他还醒着，便倒了杯温水递过来，道：“肖先生，需要喝点水吗？”
肖战勉强撑起身子，抿了两口就摇头示意够了。张师傅扶他躺下，细心地掖了掖被角。这位雇主虽然话不多，但待人温和有礼，从不摆架子，让他打心眼里敬重。
“张师傅，您有孩子吗？”躺在床上肖战突然问道，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张师傅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道：“有的，一儿一女，现在都在上大学。儿子学医，女儿学教育。”
肖战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真好。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您不在了，您会希望孩子们记住您什么？”
张师傅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心中一酸：“肖先生，您别这么想。汪医生说您手术的成功率很高的，不要太过忧心。”
肖战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等待答案。
张师傅见肖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认真思考后，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他们记住我是一个尽职的父亲，一个……十分爱他们的人就好了。”
“爱他们的人……”肖战轻声重复着张师傅的答案，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痕。
第二天清晨，Collin兴冲冲地闯进病房，手里捧着一盒自制的中式点心，道：“Dayto！我昨晚尝试了一整夜！”说着献宝似的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虾饺递到肖战唇边，满脸期待地说，“尝尝看，虾饺和烧麦！”
肖战刚做完晨间检查，正靠在床头休息。看到Collin期待的眼神，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不忍拒绝，勉强接过了Collin手中的一个虾饺咬了一小口。
Collin紧张地问：“怎么样？师兄会喜欢吗？”
“嗯，不错。”肖战温和地点头，尽管味同嚼蜡，胃里已经开始翻腾，他还是强忍着不适，又咬了一口，补充道，“你师兄一定会喜欢的。”
Collin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真的吗？那我今晚就做给他吃！”说着就像一只得到主人赞赏的小狗一样兴奋地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突然又想起什么，冲到肖战床前，道，“对了，我师兄说你的手术日期定在下周三。”
肖战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只吃了两口的点心，道：“嗯，我知道。”
“别担心，Stephen教授是全世界最好的心内科医生，在加上我师兄这个Stephen教授最得意的门生辅助，我们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的，放心放心。”Collin拍拍胸脯像是要向肖战保证一样，就差对天起誓了。
“Collin，谢谢你。”肖战被Collin的行为逗笑了，旋即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冷，道，“Collin，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
“如果……手术不顺利，能请你帮我转交一封信给你师兄，让他帮我带给王一博吗？”
Collin的笑容僵在脸上，满是担忧，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地说：“Daytoy……”
“只是以防万一。”肖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道，“信我已经写好了，就在床头柜抽屉里，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就麻烦你了。”
Collin不知所措地点点头，突然觉得手中的点心盒变得无比沉重。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肖战瘦削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近乎透明的轮廓，仿佛他随时会消失在光里。
海城肖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总裁办公室，正在查阅资料的王一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看到来电是M国侦探社时，王一博差点没拿稳手机。
不等王一博开口，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压抑的兴奋的声音，道：“王先生，您之前委托我们查的事情现在终于有线索了，您要找的人现在正在圣玛利亚国立医院的心内科，上个月有个亚裔患者特征吻合。主刀医生是……”
王一博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白，在听到“汪卓成”这个名字时，王一博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
刚挂完电话，吴振峰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背景音里机场广播若隐若现，陈宇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王总，之前答应帮您查的事情现在有眉目了，我订了今晚的去M国的机票，我先去核实一下，若是……”
不等吴振峰把话说完，王一博便抓起西装外套，道：“肖战在圣玛利亚国立医院的心内科，你在那边有认识的朋友吗？”
“这次我就是去圣玛利亚国立医院，我同学告诉我他们上个月接诊的那位病人的情况与我们给他的信息十分吻合。”
“我现在就定机票，我和你一起去。”
波音747冲入云层的瞬间，王一博望着舷窗外漆黑的夜空。与肖战相处的这些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正在飞向某个答案，而不是逃离什么。
空乘送来香槟时，他鬼使神差地点了肖战常喝的那个牌子。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刹那，某个雨夜的记忆突然浮现：肖战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同样的酒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当飞机上的所有乘客渐渐进入梦乡时，王一博反复查看邮箱里新收到的关于肖战的医疗资料，在看到肖战的治疗及手术方案时，王一博的呼吸几乎停滞——因为在有世界顶尖医疗团队保驾护航的前提下，肖战这场手术的死亡率高达90%，这也是为什么上一世，在肖战离开自己几个月后，就得到了他已经去世的消息。
坐在王一博身侧地吴振峰递过来一瓶安眠药，轻声安慰道：“肖先生他的主治医生Stephen教授是真正名满全球的心内大拿，有他亲自操刀，一定会没事的。你现在还是先睡会儿吧，十个小时的航程后，你也不想肖先生看到一脸憔悴的你吧。”
王一博摇头谢绝了吴振峰的好意，转而继续研究起肖战的医疗报告，虽然他其实并看不懂什么，但王一博依旧觉得多了解一些肖战的病情对自己以后照顾他会有帮助。但当看到“术后感染风险”那栏时，王一博的指甲还是深深陷进掌心。这时，电脑界面上突然跳出了一个视频请求，接通后，助理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一本正经地开始汇报工作，“王总，基金会那边查到新情况……”
背景里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声响，助理手中拿着一沓文件，继续道：“肖总五年前就开始往挪威一家叫‘无极’的实验室打款，这家公司的研究方向就是全息舱……”助理抬头看向屏幕时，发现自己老板的脸色有些不是很好，关心道，“王总，您的脸色很差，请注意休息。”
王一博盯着视频角落里的某页文件，那是张模糊的扫描件。肖战的签名旁边，赫然是博远集团旧logo的水印。这个发现像记闷棍砸在头顶——所以当年收购博远，竟是为了……
王一博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道：“继续查，查这些年基金会的所有资金流向，必须是所有的，知道了吗？”
挂断视频后，王一博打开相册里唯一保存的合照。那是三年前肖氏集团年会上被迫拍的一张自己与肖战的合影，照片里的肖战西装笔挺，右手却悄悄扶在后腰处。现在想来，那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
舷窗外的云海渐渐泛起鱼肚白，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时，王一博终于合上酸涩的双眼。在陷入浅眠前的混沌中，他仿佛看见肖战站在晨光里，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对他露出温和而疲惫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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