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奇怪的灼热感

清晨五点四十分，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徐猛系紧Air Zoom Pegasus跑鞋的鞋带，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他喜欢这个时刻的城市——空旷、安静，只有清洁工和少数晨跑者分享着未醒的街道。190cm的身高让他的步伐比常人更大，配速稳定在每公里4分30秒，对业余跑者来说相当不错。

耳机里播放着财经播客，但徐猛的心思却不在那些并购案例上。自从三天前商业酒会偶遇韩斌后，他脑中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放那个男人解开衬衫纽扣的画面，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周三见"。

明天就是周三。

徐猛加快脚步，仿佛要甩掉这些杂念。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浸湿了黑色发带。他今天特意选了件贴身的速干运动背心，让汗水更快蒸发。晨跑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完全放空的时间，不需要思考董事会上的明争暗斗，不需要应付未婚妻任芸芸的社交需求，就只是——

"徐总，步幅太大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徐猛差点崴到脚踝。他猛地转头，韩斌正以完全相同的配速跑在他身侧，188cm的身高只比他略矮一点，穿着深灰色的紧身跑步背心，胸肌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你——"徐猛扯下一边耳机，声音因突然被打断而显得格外冷硬。

"巧合。"韩斌抢先回答，嘴角挂着那种让徐猛牙痒的微笑，"我每天都跑这条路线。"

谎言。徐猛在这条路上跑了两年，从未见过韩斌。但对方已经自然地调整到与他同步的节奏，两人的手臂摆动频率逐渐一致，像两列并行的火车。

"心率带太紧了。"韩斌突然指出，目光扫过徐猛胸前的黑色带子，"会影响横膈膜运动。"

徐猛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加快了速度。4分20秒每公里。韩斌轻松跟上，呼吸甚至没有变重。4分10秒。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形成回声。4分整。徐猛的小腿开始发酸，而韩斌依然保持着教科书般完美的跑姿。

"你左髋关节活动度还是有问题。"韩斌的声音平稳得不像在跑步，"上次教你的拉伸没坚持做？"

徐猛咬紧牙关。他确实没做——不是忘了，而是刻意回避那些会让他想起韩斌的练习。现在这个决定显得如此幼稚，就像小孩子赌气不写作业。

"周三还来吗？"韩斌问，突然加速跑到他前面半步，转身倒着跑面对他。这个动作展示出惊人的核心力量和平衡感，背心下的腹肌随着呼吸起伏。

徐猛被迫直视那张汗湿的脸。晨光中，韩斌的瞳孔呈现出更浅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蜂蜜。汗水从他太阳穴滑下，顺着脖颈流进背心领口，在锁骨凹陷处积成一小片水光。

"专心看路。"徐猛生硬地说，移开视线。

韩斌轻笑一声转回身，两人再次并肩。他们正跑过金融区最繁华的街道，此刻却空无一人，玻璃幕墙大厦反射着朝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跑步时右肩比左肩低两度。"韩斌突然说，"长期下来会导致脊柱侧弯。"

徐猛下意识调整姿势，随即懊恼于自己的顺从。他不需要这个男人的指导，不需要这种侵入式的关注。但更令他烦躁的是，韩斌的观察确实准确——他的右肩在五年前一次登山事故中受过伤，至今仍有轻微的不平衡。

"呼吸节奏也错了。"韩斌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专业人士的笃定，"你用的是胸式呼吸，应该用腹式呼吸。"

说着，他突然伸手按在徐猛腹部。那只手掌滚烫而有力，隔着速干面料传来的热度让徐猛浑身一僵。

"这里。"韩斌的手掌稳稳压在他腹直肌上，"吸气时鼓起，呼气时收紧。"

徐猛猛地拍开那只手："别碰我。"

韩斌不以为忤，反而露出一个胜利般的笑容："你心跳过速了，徐总。"

确实。徐猛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心率监测表发出轻微的警报声。他关掉提示音，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定是配速太快了，不可能是由于那个突如其来的触碰。

"给。"韩斌递来一条冰镇毛巾，"你汗进眼睛了。"

徐猛犹豫了一秒，还是接过毛巾。清凉的触感让他舒了口气，薄荷的香气冲淡了晨跑后的燥热。他擦完脸想把毛巾还回去，却发现韩斌正盯着他看，眼神专注得近乎露骨。

"怎么了？"徐猛皱眉。

韩斌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凑近，拇指擦过徐猛太阳穴："这里没擦到。"他的动作自然得像是教练照顾队员，但停留的时间却微妙地超过了必要的限度。

徐猛僵在原地。韩斌的脸近在咫尺，他能数清对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汗珠，能闻到那股混合了海盐与雪松的气息。更糟的是，当韩斌收回手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廓，激起一阵触电般的战栗。

"继续？"韩斌歪头问，仿佛刚才只是帮他调整了一下跑鞋。

徐猛应该转身离开，应该用最冰冷的态度划清界限。但某种难以名状的好奇——或者说挑衅——让他点了点头。两人再次起跑，这次配速放慢到4分40秒，像是某种默契的休战。

"你经常这个点跑步？"徐猛问，声音比他预想的更沙哑。

"取决于客户的日程。"韩斌回答，呼吸平稳，"有些CEO喜欢清晨训练，比如你。"

徐猛眯起眼睛："你还训练哪些CEO？"

韩斌侧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吃醋了？"

"无聊。"徐猛加快脚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

他们沿着滨江跑道前进，朝阳已经完全升起，在水面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徐猛习惯性地跑到自己平常的折返点——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然后停下做拉伸。令他意外的是，韩斌也在同一地点停下，开始做一套专业的跑后拉伸。

"跟腱紧张？"韩斌注意到徐猛拉伸小腿时的轻微皱眉。

徐猛没有回答，但韩斌已经蹲下身，手指精准地按在他右腿跟腱上："这里？"

那触感太过突兀，徐猛条件反射地抽回腿，却因重心不稳向后踉跄了一步。韩斌闪电般起身扶住他的腰，两人的胸膛狠狠撞在一起。一瞬间，徐猛全身的神经末梢都集中在两人相贴的部位——韩斌的掌心贴在他后腰，热度穿透薄薄的速干面料；两人的腹肌隔着衣物挤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坚硬的腹直肌轮廓；更糟的是，韩斌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带着薄荷漱口水的清凉气息。

"放开。"徐猛声音紧绷。

韩斌立刻松手，却在他耳边低语："你腰真敏感。"

这句话像一滴冰水滑进衣领。徐猛活了三十五年，从未有人用"敏感"形容过他。在商界，他是出了名的冷血谈判机器；在情场，女伴们称赞的是他的体力和技巧。敏感？那是形容女人的词。

"胡说什么。"徐猛转身走向长椅，拿起水瓶猛灌几口。

韩斌跟过来，在他身旁坐下，两人的大腿几乎相贴。徐猛应该挪开，但某种奇怪的固执让他留在原地。他偷偷用余光打量韩斌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上还有未擦干的汗珠，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确实英俊得过分，难怪那些女宾在酒会上频频侧目。

"明天十点。"韩斌突然说，"别忘了MRI片子。"

徐猛握紧水瓶："我还没答应。"

"你会的。"韩斌转头看他，阳光在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点燃两簇小火苗，"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认识十五年前的你。"

这不是疑问句。徐猛胸口发紧——那张黑白照片上的年轻士兵，确实是他特种部队时期的模样。但韩斌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时间线完全对不上。

"你到底多大？"徐猛直接问道。

韩斌笑了，眼角挤出两道细纹："二十八。比你小七岁。"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背心被带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明天见，徐总。"

徐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韩斌的跑姿优雅得像头猎豹，臀部肌肉在紧身跑步裤下规律地收缩舒展。这个画面莫名地烙印在徐猛视网膜上，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消除。

回到家冲完澡，徐猛站在全身镜前刮胡子。镜中的男人有着刚毅俊朗的面容，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每一块肌肉都经过精心雕琢。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右腿跟腱——韩斌触碰过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异常，却残留着一种奇怪的灼热感。

手机震动起来，是任芸芸的消息："爸爸问你明天能不能参加家族午餐？"

徐猛看了眼日历，明天周三，上午十点他应该出现在韩斌的康复中心。某种难以解释的冲动让他回复："上午有会，改下午吧。"

发完消息，他打开衣柜深处的抽屉，取出那份尘封已久的军事档案。泛黄的照片上，二十岁的徐猛穿着特种部队作训服，右肩包扎着绷带——那是最终考核时留下的伤。照片背景里，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格斗，其中一个的侧脸轮廓...

徐猛猛地合上相册。不可能。那时的韩斌只有十三岁，绝不可能出现在特种部队训练场。但那张黑白照片上的疤痕又作何解释？那道疤的形状与位置，与他记忆中分毫不差。

窗外，城市的喧嚣逐渐苏醒。徐猛穿上定制西装，打领带时手指无意识地摸过喉结——韩斌的呼吸曾拂过这里。这个念头让他动作一顿，随即更加用力地拉紧领带，仿佛要勒断某种不合时宜的联想。

但当他坐进奔驰S600的后座，当助理汇报完一天的行程，当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徐猛发现自己仍在回想晨跑时那一刻的触碰，以及那双琥珀色眼睛里闪烁的、近乎捕食者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