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书名:D-17实验体
作者:此由不知

泡面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升腾。江遇小口啜饮着面汤,动作谨慎得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宋清辞靠在厨房门框上抽烟,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少年纤细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圈明显的淤青,形状像是被人用力抓握留下的。

"看够了吗?"江遇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宋清辞别过脸,吐出一口烟圈:"吃你的。"

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然阴沉。水珠从屋檐滴落,在窗台上敲出规律的声响。江遇吃完最后一口面,把碗轻轻放在桌上,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我可以洗碗。"他说。

宋清辞挑眉:"你会?"

"不是智障。"江遇站起身,动作比之前稳了许多,但右腿还是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他拿起两个空碗,一瘸一拐地走向水池。

宋清辞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运动服下隐约透出的脊梁骨轮廓——太明显了,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这个发现让他胸口泛起一丝异样的闷痛。

"你几天没吃饭了?"他脱口而出。

江遇的背影僵了一下,水流声掩盖了他的沉默。过了很久,就在宋清辞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少年低声说:"三天...大概。"

"操。"宋清辞掐灭烟头,"怪不得轻得跟片纸似的。"

江遇没接话,专心致志地洗着碗。他的手法意外地熟练,连碗边的油渍都擦得干干净净。宋清辞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有几个指甲边缘还有细小的倒刺。

"你养父,"宋清辞靠在洗碗池边,故意用随意的语气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碗从江遇手中滑落,在金属水池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手指紧紧抠住池边:"...不需要理由。"

这句话里蕴含的痛苦太过赤裸,连宋清辞都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因为打翻了父亲的酒瓶,被皮带抽得三天没法躺着睡觉。有些暴力确实不需要理由,它就像暴雨,来得突然而残酷。

"药箱在哪?"江遇突然问,打断了宋清辞的回忆。

"床头柜下面。干嘛?"

"你手上的伤。"江遇指了指宋清辞右手关节处的擦伤,"需要消毒。"

宋清辞愣了一下。他自己都忘了这处伤,是昨天打架时留下的。没想到江遇居然注意到了。

"小伤,死不了。"

江遇已经擦干手,径直走向床边蹲下,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小铁盒。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早就知道药箱的位置。宋清辞眯起眼睛——这不对劲,他明明第一次来。

"你怎么知道在那里?"

江遇头也不抬:"所有出租屋的床头柜下面都放着三样东西——药箱、避孕套和备用钥匙。"

这个过于具体的回答让宋清辞一时语塞。他走到江遇身边坐下,看着少年熟练地翻找药品。碘伏、棉签、创可贴...江遇的动作精准得像是在自己家里。

"伸手。"江遇命令道。

宋清辞下意识伸出右手。江遇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很轻但很稳。他的指尖冰凉,触感让宋清辞想起某种小型爬行动物。碘伏涂在伤口上,刺痛感让宋清辞肌肉绷紧。

"忍一下。"江遇的声音出奇地柔和,"伤口不深,但沾了雨水,容易感染。"

宋清辞低头看着江遇专注的侧脸。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这么近的距离,宋清辞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廉价沐浴露的味道。

"你懂医?"宋清辞问。

江遇的手顿了一下:"...不懂。"

他在说谎。宋清辞几乎能肯定。但没等他追问,江遇已经贴好创可贴,迅速收拾好药箱塞回床头柜下,动作快得像是要掩盖什么。

"谢谢。"宋清辞干巴巴地说。

江遇点点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弓着背,单薄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宋清辞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隔着运动服都能感觉到不正常的体温。

"妈的,烧又起来了。"宋清辞摸了摸江遇的额头,"躺下。"

江遇想说什么,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宋清辞不由分说把他按回床上,重新浸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药...包里..."江遇艰难地指了指角落里的双肩包。

宋清辞翻出那个破旧的背包。里面除了一套换洗衣物和几本书外,还有一个小药盒。他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种药片,每个小格子上都贴着标签:退烧、消炎、止痛...字迹工整得不像出自一个十七岁少年之手。

"哪种?"宋清辞把药盒拿到江遇面前。

江遇勉强睁开眼,指了指标着"退烧"的小格子。宋清辞倒出两粒,扶他起来喝水吞下。江遇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鬓角。

"你经常发烧?"宋清辞问,目光扫过药盒里数量可观的药片。

江遇闭着眼没回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宋清辞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天色已经完全亮了。宋清辞看了眼手机——上午九点,他本该去修车厂上班。犹豫片刻,他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老赵,我今天请个假...对,有点事...嗯,明天补上。"

挂断电话,宋清辞回头看了眼床上昏睡的江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请假。也许是因为那些伤痕太刺眼,也许只是因为没人该在生病时独自一人。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翻出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材——两个鸡蛋,半颗蔫了的青菜,还有一小块火腿。宋清辞很少自己做饭,平时不是泡面就是外卖。但病人总该吃点像样的东西,他想。

锅里的水开始冒泡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宋清辞回头,看见江遇扶着墙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不是让你躺着吗?"宋清辞皱眉。

"厕所。"江遇虚弱地说,右腿明显使不上力。

宋清辞放下勺子,走过去架住他的胳膊:"能走吗?"

江遇点点头,但刚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宋清辞干脆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惊得江遇低呼一声。

"别乱动。"宋清辞命令道,"摔了我不负责。"

江遇出奇地安静下来,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宋清辞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离谱,隔着薄薄的运动服传来急促的震动。太轻了,他在心里想,像是抱着一捆柴火。

从厕所回来后,江遇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靠在床头,目光追随着宋清辞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你会做饭?"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宋清辞头也不回:"毒不死你。"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面前时,江遇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清汤上飘着翠绿的菜叶和金黄的煎蛋,还有几片切得薄薄的火腿。很简单,但对一个饿了三天的人来说,无异于盛宴。

"吃吧。"宋清辞把筷子递给他,"趁热。"

江遇接过筷子,动作突然顿住了。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但很快低下头,让刘海遮住表情。宋清辞假装没看见,转身去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两人沉默地吃着面,只有筷子偶尔碰触碗边的轻响。江遇吃得很慢,但把整碗面都吃完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好吃吗?"宋清辞问,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种蠢问题。

江遇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谢谢。"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进这个常年阴暗的小屋。宋清辞发现江遇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能看清他手腕上青色的血管。这个认知让他莫名烦躁。

"再睡会儿。"他粗声粗气地说,起身收拾碗筷。

江遇确实又困了,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但他强撑着没躺下,而是指了指房间角落的扫把:"我想...打扫一下。"

宋清辞愣住:"什么?"

"作为报答。"江遇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可以帮你收拾房间..."

他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头一点一点的,像只困倦的小鸟。宋清辞忍不住笑了:"省省吧,病号。睡你的觉。"

江遇终于撑不住,滑进被子里。宋清辞站在床边看了会儿,确认他睡熟后,轻手轻脚地拿起钥匙和钱包。

"我出去买点东西。"他低声说,明知江遇听不见,"别乱跑。"

便利店的冷气开得很足。宋清辞往篮子里扔了几包泡面、速食米饭,又拿了几瓶运动饮料。走到生鲜区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一盒鸡蛋和一把青菜。

"哟,小宋。"收银台后的老板娘熟络地打招呼,"今天没上班啊?"

宋清辞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柜台旁的药架。他指了指最贵的那种退烧药:"这个也来一盒。"

"感冒了?"老板娘一边扫码一边问。

"嗯。"宋清辞不想多解释。

走出便利店时,他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站在车边打电话,目光不时扫过周围的建筑。宋清辞本能地放慢脚步,多看了那人两眼——在这种破旧的工业区,西装革履的人实在太显眼了。

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转头看过来。宋清辞迅速移开目光,装作只是在看手机。等他再抬头时,那人已经回到车里,但车子并没有开走,而是继续停在那里,像在等待什么。

宋清辞皱起眉,加快脚步往回走。不知道为什么,那辆车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想起江遇手腕上的伤痕,想起他对药物的熟悉,想起他说"没有家"时的平静语气...

这个突然出现在雨夜的少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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