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外高挂的风铃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再次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雨停后带着生味的空气,让肖战发闷的胸口抚平了许多。
按照今天的安排来看,现在提早下班就该去找那位朋友了。
自己的主治心理咨询师——慕斯桁。
都说心病难治,肖战这位学心理学这么久的高材生也不例外。
早在那几条崽子死后,自己就患上了较为严重的心理疾病。
时不时会做噩梦,梦里全是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像条怨灵一般缠着自己。
除此之外,还特别害怕一些庞大或者看不见却能发出声音的物品,以及让自己恐惧的部分音乐。
后者还好,自己右耳听不见,只要声音不算太大,就可以做到与世隔绝。
慕斯桁说这个情况属于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只要尽量不接触那些令自己害怕的东西就可以防止发病。
肖战当然知道,他先前也保持的很好,可今天见到那个男人后似乎又犯病了。
肖战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慕斯桁」的电话。
“喂,你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去找你。”
话语简单明了,不等对方开口,他就将电话挂断了。
慕斯桁的心理咨询室藏在市区西面的律师事务所旁,没有门牌,只有门边钉的一块小小的铜牌代表自己的职业——心理咨询。
肖战推开门时,楼上正巧开始弹奏《致爱丽丝》。
很好听,可音乐传入耳中的那一刻他还是下意识的紧绷身体,右耳嗡嗡的杂音在脑子里反复响着。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大老远跑来找这家伙的原因。
第一,位置偏远。
第二,楼上就是音乐工作室。
肖战咽了咽口水继续往里走,这间咨询室还算大,有卧室有吃饭的地方。
“今天这么早?”慕斯桁的声音从里屋传出,伴随着咖啡机研磨咖啡豆的沉闷轰鸣。
“做噩梦了。”肖战敷衍回应。
他径直走向靠窗的卡座沙发将自己陷下去。
雨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气色。
慕斯桁端着两杯咖啡走出来,眼神下意识瞥向肖战微微攥紧的拳头,和发抖的双腿:“又梦到他了吧?”
指腹不小心碰到滚烫的咖啡杯,慕斯桁嘶了一声,将咖啡重重的搁放到茶几上。
褐色的液体飞溅出来,肖战看向茶几上的水渍脑海中再次回想起那张脸:“不止。”
每次他来找慕斯桁都会说自己梦到那个人,除了这句话没有别的交谈语言。
这一次多了一句“不止”,慕斯桁新奇的做到肖战身边赶忙质问:“不止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见到他啦?”
当然是开玩笑的话,可肖战沉默了。
慕斯桁愈合的嘴唇再次张开,不可置信的询问:“额……你……没开玩笑吧?”
如果这家伙真的没开玩笑,那自己宁愿相信是自己病了,还病的不轻好嘛!
谁家好人死了八年又诈尸复活的!?
肖战咬了咬唇,喉咙干涩到发紧,犹豫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今早在店里见到一个和他很像的人,我不太确定,做不出判断。”
听到这个回答慕斯桁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最恐怖的结果。
“世界上容貌高度相似的人不占少数,比如我,我长得就很像彭于晏啊。”慕斯桁露出一嘴大白牙,拍拍自己的胸脯。
肖战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没跟你开玩笑。”
他垂下双眸,再次看向茶几上慢慢扩散的水渍:“不管是五官,语言还是行为,都和他一模一样,特别是那个说话的语气!”
肖战激进起来,他抬头看向慕斯桁,语气微微颤抖:“我死都认得。”
些许是楼上弹奏音乐的人不耐烦起来,音乐突然变调,旋律变得支离破碎,某个高音键被重重砸下,肖战身体猛的一震,右耳钻心刺骨的疼。
慕斯桁立刻起身,按下音响播放键,试图用白噪音舒缓他的情绪。
“深呼吸,肖。”慕斯桁用最快的速度接了一杯温水,坐回肖战身边。
“告诉我,那个人做了什么?”
肖战双手攥紧裤腿,眼神惊恐的直摇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
“只是他每次说话都像那个人,他耳朵上还有黑曜石耳钉,他为什么戴手套?是为了遮住手臂上因为车爆炸出现的伤口吗?”
那个人……
肖战这辈子都不愿意提起的三个字。
那三个字就像定时炸弹一样在心里炸开,将自己的心脏炸的粉碎。
“肖战。”慕斯桁缓缓开口,他轻拍着身边人的肩膀轻声道:“你知道PTSD会导致即视感现象吧?大脑会把陌生的地方带到过去,导致患者……”
话音未尽,肖战突然打断他,音量提高许多。
“我当然知道!我也分得清虚幻和现实!你以为我这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靠自我欺骗么?”
因为呼吸的急促导致胸口剧烈起伏,右耳不断发出的电流声提醒肖战要保持冷静。
慕斯桁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等待对方平复心情。
他知道肖战的过往,自然也知道这个人八年来是怎么过的。
对于心理咨询师而言,唯一不能治愈的患者只有自己。
肖战可以治愈所有人,唯独困住的只有自己。
过了许久,楼上没再传出任何声响,肖战才向后瘫在沙发上,抬手盖住自己的双眼。
“抱歉,我情绪有些失控了。”
“没必要道歉,我明白你的想法,也理解。”
慕斯桁推了推眼镜:“但如果有一天……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你今天见到的这个人真的是他怎么办?你甘愿自己堕落吗?”
此话一出,肖战再次陷入沉默。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倘若今天碰到的这个男人就是王一博的话,自己大概会疯掉吧。
好不容易目睹恨的人死掉,现在又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换做谁都会疯吧。
“哥,你求求我啊,求我就放你走。”
倘若王一博现在就站在自己跟前,说出这句话,自己绝对会当场下跪求他,求他放过自己,不要再放那首曲子,不要再提去世的妈妈,也不要再把自己关进那间黑漆漆的小阁楼。
“肖,不管你小时候经历过什么,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是你亲手接下死亡告知单,亲眼目睹他们车辆爆炸死亡,现在整日活在当初的阴影中,你到底图什么?”
慕斯桁眉头紧锁起来,他同情肖战,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这个男人拉出深渊。
可做来做去都是徒劳。
肖战早就被仇恨,死亡,痛苦蒙蔽了双眼。
没有人能理解这个男人,连他自己都不能。
“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我现在很好。”肖战坐起身,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拍了拍慕斯桁的肩膀。
他的心很痛,可不能表现出来,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弱点。
慕斯桁说的没错,是自己亲眼目睹那个人的死亡,鬼魂是不会回来的。
同慕斯桁简单告别后,他就离开了心理咨询室。
天色还早,肖战看了眼时间能够赶上早八。
大学课程不紧,正巧四年关于心理学课程的书都已经熟知,索性就从慕斯桁那里拿了几本专业一些的,多看一些对自己也有用。
回到学校后时间还算得上宽裕,慢慢悠悠前往教室刚好能赶上。
肖战脚跟还未落在校门内,身后摩托车按下油门的声音在他左耳响起。
肖战闻声望去,一辆黑色的摩托车正向自己这个方向驶来。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退后两步尽量远离那辆车。
尽管自己退后了一米左右,摩托车还是擦肩而过,手里的书也随之散落一地。
肖战微微皱起眉头,没管开快车的人。
这种人迟早有一天会出事。他心里抱怨。
刚弯下腰伸手捡书,就被一个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男人拾了去,细长的手指划过书页封面,皮革拂过纸张的那一刻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谢谢。”
肖战没多想,下意识的道了声谢。
在抬眸与对方眼睛对视后,肖战的瞳孔骤然紧缩,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咖啡厅里的那张脸此刻正倒映在摩托车头盔的目镜上,与那双眸子完全重合。
即使没露出正脸,肖战也轻松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不用谢。”男人眼尾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垂眸看着手里的书淡声询问:“心理学?”
由于男人的声音太小,加上看不到他的嘴型,肖战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能勾起僵硬的微笑:“可以还给我了吗?”
男人挑挑眉,将书递给他:“当然。”
男人在肖战接过书后,抬手取掉了脑袋上的头盔,露出里面好看的脸。
栗色微卷的头发在取下头盔的那一刻微微炸开,几缕不听话的刘海垂落在眉骨。
下颌线上还残留着被头盔压过的痕迹,可即便是脸上有不完美的东西存在,也掩盖不了他唇角弯起的好看弧度。
“几个小时不见哥哥就忘记我了?”
男人的语气始终带着笑意,他甩动头发的同时,单耳上的黑曜石耳钉闪动着微弱的红光。
是张好看别致的脸。
但肖战不喜欢。
他讨厌和王一博长得很像的人。
“没忘,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去教室了。”他的语气不太好,脸上因为见到这张脸后血色全无。
肖战刚想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就被男人一把握住了手腕,强势的让整个人正视对方。
“哥,你好像不太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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