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线

黄明昊被冻醒时，晨光正爬上第三块地砖。中央空调出风口对着床头，吹得他半边身子发麻。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头，花了半分钟才确认自己真的睡在总裁套房的客房——而不是在六人间的宿舍里被热醒。

浴室水声停了。黄明昊慌忙把脸埋进枕头，听见拖鞋摩擦地毯的沙沙声从门外经过。真丝被套蹭过膝盖结痂的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厨房飘来咖啡香。

他踮脚挪到门边，看见黄景瑜站在料理台前切法棍。男人换了件灰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左手腕骨有道月牙形的旧疤。案板旁摆着拆封的医用敷贴，包装袋上印着德文——和上周出现在他储物柜里的那盒一模一样。

"坐。"

瓷盘落在岛台上的声响惊得黄明昊肩膀一抖。煎蛋边缘微焦，牛油果切得厚薄不均，摆盘潦草得像实习生手笔。

黄景瑜抿了口黑咖啡，喉结滚动："今天有拍摄。"

"我知道。"黄明昊戳着半熟的蛋黄，"棚拍宣传照，下午三点。"

"改到九点。"

不锈钢叉子划拉过骨瓷盘，发出刺耳声响。黄明昊抬头，发现对方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深灰色金属，边缘有细小的磕痕。

"为什么？"

"光线好。"

电梯降到十七层时，黄明昊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摄影棚临时换了全落地窗的A厅，晨光斜切进来，把他发梢染成浅金色。化妆师举着粉扑愣在原地："黄总说...说自然光效更真实。"

沈亦辰踹开更衣室门时，黄明昊正在系衬衫第三颗纽扣。镜子里映出对方涨红的脸："你他妈爬床倒是勤快，连拍摄顺序都能改？"

"我不知道换棚的事。"

"装什么纯？"沈亦辰扯住他后领，"上周声乐老师多给你加练半小时，这周直接换到VIP训练室——"

更衣室门突然被叩响。

"服装组在催。"林秘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黄总让问问，领带要灰蓝还是银黑。"

黄明昊感觉后领的力道骤然松开。

拍摄持续到正午。黄景瑜来的时候，黄明昊正单膝跪在飘窗边摆造型。阳光把衬衫照得半透，后腰的罗马数字纹身若隐若现。摄影师突然放下相机："黄总？"

所有人转头看向门口。

"继续。"黄景瑜倚着门框，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咖啡杯壁。他的影子正好投在黄明昊跪着的位置，像是把人圈进暗色领地。

黄明昊后颈发烫。他能感觉到那道视线顺着脊椎滑到后腰，比聚光灯还灼人。

休息间隙，他缩在角落揉膝盖。阴影笼罩下来时，掌心突然被塞进个冰凉的东西——迷你喷雾罐，标签是手写的使用说明，字迹锋利到划破纸面。

"更衣室第三个衣柜。"黄景瑜的声音擦过耳际，"有软垫。"

下午的企划会开了三小时。黄明昊蜷在会议室最末位，看投影仪光束里浮动的尘埃。执行总监讲到"淘汰机制优化方案"时，主位突然传来钢笔叩桌的脆响。

"练习室监控系统要升级。"黄景瑜转着无名指的素圈，"红外夜视功能。"

财务总监的圆珠笔啪嗒掉在报表上。

黄明昊低头抠掌心结痂的伤口，听见身侧传来压低的笑："夜视监控...这是要抓谁深夜加练啊？"

散会后人群堵在走廊。黄明昊贴着墙根挪步，突然被拽进消防通道。安全门咔嗒落锁的瞬间，雪松香漫过鼻尖。

"逞强好玩吗？"黄景瑜握着他手腕压在墙上，"伤口渗血染了三条绷带。"

应急灯绿光里，黄明昊看见对方领口纽扣崩开一颗。锁骨下的痣随着呼吸起伏，位置和他胎记几乎对称。

"您不也在逞强。"他鬼使神差地说，"咖啡杯都端不稳。"

空气凝固两秒。

黄景瑜突然笑了。这是黄明昊第一次见他笑，眼角皱起细纹，冷峻轮廓突然变得生动。腕间的力道却加重三分："胆子养肥了？"

楼下传来脚步声。

黄明昊感觉耳垂被热气灼了下："今晚搬上来。"

"什么？"

"我说，"黄景瑜退后半步，整理袖口，"顶楼客房装了地暖。"

电梯数字跳到37层时，黄明昊摸到口袋里多出的门禁卡。金属片边缘刻着细小纹路，指腹摩挲的触感——和黄景瑜袖扣上的划痕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