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一章:暴雨重逢

暴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头盔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贺忱抹了把面罩上的水雾，电动车的电量图标已经闪烁了十分钟。他看了眼保温箱里最后一份鲍鱼捞饭，配送时间还剩七分钟。

雨水顺着廉价雨衣的缝隙渗进后颈，他咬了咬牙，拐进了观澜巷。巷子里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出一圈圈昏黄的光晕，积水在车灯下泛着油污的光。突然，前方路面塌陷形成的深坑映入眼帘。

刹车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电动车后轮打滑的瞬间，他连人带车撞上了拐角处那辆黑色轿车的右前灯。

金属碰撞声被雨声吞没大半。贺忱摔进积水里时，右手本能地护住保温箱。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透过模糊的面罩看到车头凹陷的劳斯莱斯幻影，雨水正顺着小金人流淌。

"你他妈找死啊？"司机撑着伞冲下来，看到车损后声音都变了调，"知道这车补漆多少钱一平方厘米吗？"

贺忱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发现电动车前轮已经变形。保温箱裂开条缝，汤汁正混着雨水往外渗。他摘掉头盔，露出被雨水打湿的额发，"我...我赔。"

"赔？"司机气笑了，掏出手机就要报警，"这车落地价——"

"等等。"后车窗突然降下三指宽的缝隙，低沉的男声混着雨丝传来。贺忱看到半张苍白的侧脸，那人戴着银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比雨水还冷，"让他过来。"

司机粗暴地拽起贺忱的胳膊，他湿透的运动鞋在真皮脚垫上留下水渍。车载香氛是某种冷调的木质香，后座男人正在翻阅文件，西装裤线锋利得像刀。

"姓名。"男人没抬头，钢笔尖在纸上沙沙滑动。

"贺忱。"

钢笔突然停顿。男人缓缓抬眼，镜片反光遮住了瞳孔的震动。他的视线从贺忱滴水的发梢扫到破皮的嘴角，最后停在锁骨处被雨衣磨红的皮肤。

"贺、忱。"他重复这个名字，像是要把每个笔画拆开重组，"二十二岁，临江二中毕业，母亲尿毒症晚期。"钢笔尖戳破了纸页，"现在送外卖？"

贺忱后背泛起寒意。男人合上文件夹，露出封面烫金的"宋氏集团"LOGO，"知道要赔多少吗？"

见他不语，男人从扶手箱抽出维修单。贺忱看到预估金额栏的六位数，喉咙发紧："我可以分期......"

"分期？"男人轻笑一声，摘下眼镜擦拭。没了镜片遮挡，他的眉眼凌厉得让人心惊，"你母亲的透析费还欠着三万多吧？"

贺忱猛地后退，后脑撞上车门。男人突然倾身过来，黑色袖口露出铂金腕表，"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他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凉意，"当我两年私人助理，这笔账就清了。"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贺忱攥紧湿透的裤缝，"为什么是我？"

"因为..."男人将维修单折成纸飞机，从车窗缝隙扔进雨幕，"你的电动车撞进了我的收购计划。"他按下车门解锁键，"给你三天考虑，贺先生。"

直到劳斯莱斯消失在雨幕中，贺忱才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十二个未接来电全是市立医院。最新短信写着："贺女士出现急性心衰，请速来签字手术。"

电动车残骸还泡在水坑里，他踉跄着跑到路边拦出租车。后视镜映出他苍白的脸，锁骨处的红痕正在发烫——那是男人方才倾身时，袖扣无意擦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