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得知皇城传来的消息时，神情并无多少波澜，倒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帝王就该如此，总得让人跪着说话，不是人人都配站着开口。
单良杰啧了一声，忍不住咂舌：“这狐狸崽子够狠的，一个人挑翻满朝文武，也亏他干得出来。”
“不过，也挺有意思，”他将马缰一抖，语气带着点玩笑，“这小皇帝还真让人拭目以待啊。”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走吧。”
单良杰随即跟上，忍不住说道：“小皇帝这回倒是大方，竟然没扣你，我还以为他非得找个由头把你再骗回去。”
王一博唇角挑了挑，没再应他，策马扬鞭，朝前方林道而去。
尘土飞扬，一如三年前。
肖战坐在龙椅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眼底的幽深。
阶下文武百官伏跪于地，朝服锦绣，乌纱如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如潮，却半分不入他耳。
肖战眸光缓缓扫过众人低垂的头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只是他笑起来很干净，很容易让人忘记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平身。”
二字落下，不疾不徐。
他觉得臣子一个个上报的事情实在无趣，都有些犯困，等他们都上报完了，这才重新打起精神，
“梁爱卿，”肖战声音缓缓，“赈灾贪墨一案查得确实干净利落，既有功，朕自当赏你，可你想要什么？”
自梁晟领命彻查赈灾银两一案，便带人连夜进驻刑司，翻查各地银账，调取各道转运司与户部账册。
三日内便查出其中两位道台在赈银账册上做了手脚，将贪污赈灾银两之人全部捉拿归案。
梁晟这段时间可谓是风光无限，他上前一步，躬身作揖：“臣不求其他，唯愿陛下恩准一桩婚事。”
“哦？”肖战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婚事？是哪家的女子，竟能让梁爱卿如此郑重其事？”
梁晟神色肃然，语气真诚：“那女子并非出身名门，不过是微臣在行军途中偶然所遇，她虽出身卑微，但心如菩萨，聪慧果敢，臣心悦于她，愿娶为妻。”
殿内一时静默。
肖战低低一笑，似笑非笑：“可朕记得，当年梁爱卿似乎与原户部司正张毅中之女有一桩旧约？那可是你幼年时许下的娃娃亲啊，怎的如今却想另寻良配？”
梁晟原本沉稳如山的面色在听见张毅中之女那一刻，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他垂下眼眸，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心脏一瞬如擂鼓般跳起来，低声道：“陛下圣明，昔日那桩婚约，确有其事，只不过张毅中贪污军饷后在狱中畏罪自杀，张家又突遭横祸，没留一个活口，婚约自然作废。”
他说得恭敬从容，实则背后已出了一层冷汗。
肖战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唇角挂着一抹看不真切的笑：“是吗？”
梁晟心弦一紧，仍镇定回应：“微臣所言绝无半字虚假，还请皇上明鉴。”
肖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朕怎么听说，张大人是被冤枉的。”
他语气温和，可话如惊雷。
此言一出，不止梁晟，满殿静若寒潭，一些老臣眼神皆浮动，神色微变。
梁晟额上冷汗涔涔，面色微白，沉声道：“微臣对当年之事并不知情…那年从西北战场归来，张家已突遭横祸，案卷早被封存，微臣…无从得知。”
“那真是可惜了，朕早就听闻张大人为官清廉，”肖战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唇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朕实在不愿相信，他会做出贪污军饷这等事来。”
殿中静默片刻。
“可朕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污蔑忠良之人，”他忽然笑了，似是漫不经心：“不如朕命你即刻彻查张毅中贪污军饷一案，爱卿觉得如何？”
梁晟心中猛然一震，几乎忘了呼吸。
此案牵涉极广，盘根错节，一旦动手彻查，牵一发而动全身。
甚至…
他的父亲，也赫然在那份旧名册之中。
梁晟心头骤冷，仿佛一盆冰水从脊背泼下，指尖都微微颤了。
他唇瓣动了动，艰难开口：“微臣…”
“嗯？”肖战倚坐龙榻之上，眸色幽深，语气淡若风烟，“梁爱卿这是怕了？还是不敢？”
他声音不高，似带着寒意直入骨髓，一下子钉死了梁晟所有退路。
梁晟神色骤变，胸腔仿佛被什么死死压住，殿中鸦雀无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惊涛骇浪，随即重重叩首，“臣，愿为陛下分忧。”
“好，”肖战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缓缓起身，从御座前走下几步，垂眸看着他，“你既有这份忠心，朕自然不会让你孤身涉险。”
他一抬手，“让曲文清进殿。”
没多久，殿门外踏入一道挺拔人影，气质儒雅，那人行至殿中，“臣，曲文清，叩见皇上。”
“曲爱卿与梁将军同岁，虽然只是七品中事，可他行事缜密，也深得朕心，”肖战顿了顿，微微一笑，“从明天起，你们就从户部查起，若谁胆敢阻拦，直接拿人。”
“臣遵旨。”曲文清低头领命。
肖战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仍跪在殿中的梁晟，语气温淡，带着天子特有的威严与讽意：“梁爱卿，朕给你人手，可不能让朕失望了。”
话落一瞬，殿中气氛仿佛又低了几分。
梁晟额上的冷汗未干，心头沉得厉害，他知道，这一场查案，已经由不得他回头。
肖战忽又开口：“对了，至于你求的赐婚一事，等案子查清楚了再说也不迟，反正也不急这一时。”
他目光落在梁晟垂下的后颈上，淡淡道：“若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你觉得朕会把皇家旨婚，赐给一个查案都办不明白的无能之辈吗？”
梁晟眼睫微颤，叩首应道：“臣，遵旨，定不负皇上厚望。”
肖战唇角划出一丝极浅的笑意：“退下吧。”
梁晟步履沉重，只觉冷汗让衣襟都贴着后背，他忽然意识到，皇帝重提旧案，可能是一个圈套。
那位看似随性说笑的少年天子，怕是早已知道当年之事有冤情，也知道里面暗线间的牵扯。
不然，
为何偏偏是这案子？为何偏偏要他查？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