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存开学后，裴晋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他，每天两点一线，偶尔和赵玺他们见个面。
赵玺回国后学着齐汶开了个酒吧，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还是他哥接手了很多事。
“我就说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啊，我爸妈我哥非不信，这下好了，老实了吧。”
调酒师推过来一杯酒，赵玺顺手推到了裴晋的面前。
“要我说，就和之前一样，大家都乐得清闲，你说呢裴……”
裴晋在刚才的时候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等到走近了，他才认出那是谢存。
今天的谢存和之前在他面前的很不一样。
利落的短发被随意地摆弄了一番，无袖的短袖可以看到他均匀的肌肉线条，受伤的手已经拆了线，留下一条淡淡的疤痕。
和他一起的有两男两女，其中的一男一女靠得很近，看起来很亲密。
剩下的一个女生，眼神时不时落在谢存的身上，偶尔抬起手整理一下头发，看向谢存的时候，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处于人群中间的谢存似乎没有察觉到那名女生的异样，微微侧头和边上的人聊些什么。
几人走到了一旁坐下，没一会，几人说说笑笑了起来。
这还是裴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存。
他忽然在脑子里回想他见过的谢存都是什么样子的。
十三四岁的谢存正是管不住脾气的时候，每每被他挑衅的时候，那个眼神恨不得上来咬他一口。
后来过了几年，谢存长记性了，知道无论怎么被挑衅，都不能表露得太明显，开始学会了暗戳戳地报复。
再后来……
再后来他就出国了，谢存的样子，在那五年时间里，几乎要被他给忘记。
原来，谢存也会有那么生动丰富的表情。
愣神的一会，一杯酒落肚，他忽然觉得周围有些闷热。
“裴哥，想什么呢？不会又在想公司的事了吧？”
裴晋起身，拍了拍赵玺的肩膀：“你好好玩，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他朝着酒吧的后门走去。
酒吧后面的那条街很安静，偶尔会有几个骑机车的冲过去，留下一阵声音，转眼却又归于平静。
虽然在闹市区，但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咔哒一声，火星骤起，裴晋点燃了手里的烟，一根又一根。
不知道是第几根，打火机怎么也打不起火来，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反手把打火机砸进了垃圾桶里，他掏遍全身上下，都没有找到第二个打火机。
路灯很亮，裴晋靠在墙上，嘴巴里叼着那根点不起火的烟，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牙齿咬着。
真没意思，裴晋想着。
烟上下动着，像是他不耐的心情。
咔哒一声。
烟由小变大，向上挣扎着升起。
裴晋看着那缕烟越来越高，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阵味道。
他侧头看过去，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谢存还保持着给他点烟的动作，直到意识到自己已经举了很久后，才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了手。
“刚才进来就看到你了，你不知道吗？这家酒吧，有很多人的眼睛都长在你的身上。”
“包括你吗？”裴晋问道。
谢存抿唇没有说话，而是走过去和他靠在同一片墙上。
他抬头看着路灯，顿了好一会。
“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熟悉学校的人和事，没来得及回家，你不会把我的东西都丢出去了吧？”
裴晋有些意外他竟然会说这个：“还没来得及，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他侧着头看着谢存，自然也看到了他有些抽搐的嘴角，忽然，就不觉得无聊了。
谢存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那你最好都给我留着，别以为我拆完线就完了，现在我妈住到了老宅，回去一趟又远还没什么意思。”
裴晋挑眉：“你这是赖上我了？”
“哪能啊。”谢存笑嘻嘻地侧过头和他对视，“不过你要这么说，倒是给我提供了新的思路，毕竟看到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一辆车从他们的面前驶过，车灯照在他们二人的脸上。
裴晋看到他的脸由亮转暗，最后一齐归于平静。
他们很久都没有说话，裴晋的视线自上而下，最后落在谢存的唇上。
他忽然恶劣地想，既然谢存不记得了，那他要是对谢存做了什么，以他现在的心理，会怎么想这件事呢？
被盯着的谢存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用眼神上下抚摸着。
真是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裴晋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恶劣的想法已然蠢蠢欲动，他想撕破眼前和平的假象。
在他抬起手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裴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去，来的是那个喜欢谢存的女生。
女生在他的面前停下，眼神却是看向他的身后。
“你好……我有话想和谢存说，可以把他借给我一会吗？”
裴晋知道自己不该拒绝，可到了嘴边的话却是：“不好意思，他现在没空呢。”
谢存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说完就往后一靠，像是看不到任何人一样。
女生见被拒绝，有些好奇但还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紧张，因此直接看向谢存的方向。
“谢存，我……”
裴晋捏着烟的手指用力了几分，就在他想着算了先走了的时候，谢存开口了。
“抱歉。”他和那名女生同时看向谢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答案。”
周围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裴晋不知道那名女生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好像就要脱离掌控了。
耳边传来一声叹气，裴晋揶揄道：“怎么，后悔了？人小姑娘还没走远呢，现在去追也来得及。”
谢存摆了摆手，双手插兜：“我和她满打满算就认识了几天，而且我问过了，我之前和她没什么交情，再说了……”
裴晋看向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这么短的时间就喜欢上了一个人，不觉得有些草率吗？她都不熟悉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晋的呼吸放慢了几分，他活了这么多年，没有什么人和事能让他停下脚步驻足，但说起纠缠不清的，却是有一人。
最后一点烟燃尽，裴晋把烟丢了，转身朝着酒吧走去。
谢存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还是脚步轻快跟了上去。
裴晋推开门，没有等后面的人。
谢存快步跟了上去，直到和他平行，他听到谢存在他边上说：“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裴晋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
喜欢什么人？答案是没有的。
回到座位上，赵玺还在原地等着他，看到他身后的人时，赵玺的脸色一变。
一坐下，赵玺就出声询问：“这小子跟踪你啊？”
还没得到回复，谢存就坐到了裴晋的另一侧，侧着脑袋看向赵玺：“当然不是，我和朋友进来玩的，正巧看到你们在这里。”
赵玺切了一声，看在裴晋的面子上没有说什么，三人倒是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和画面。
但这个平和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裴晋的面前落下一片阴影，有人停在了他的后面。
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像是早就注意到了他，眼底满是醉意。
“这位先生，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裴晋没有转身，眼神不复方才得若有所思，归于平淡，甚至是有些厌烦。
谢存和赵玺同时侧头看向那个男人。
那人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视线，继续大着胆子要和裴晋搭话。
“我注意你很久了，既然今天大家有缘相见，为何不一起留下一个美妙的夜晚？”
裴晋还小的时候，经常被裴志成的一些合作伙伴当成女孩子，他和他的母亲很像，他的母亲是出了名的美人，他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可这份美貌之于他，却常常成为了一种弱势。
很多人因为这张脸想要靠近他，或是轻视他。
他的做法就是让他们永远都记住他做过的事，只有那样，才真正算得上是，印象深刻不是吗。
裴晋握着酒杯的手用力了几分，他感觉到那人又往自己的方向靠近了几分，浓郁的酒气熏得他恶心。
就在那人的手将要碰到他的时候，比他的杯子更快的，是一个人的拳头。
谢存想也没想就一拳头砸到了那人的脸上，看向那人的眼神里满是嫌恶。
“真是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就在刚才，他知道了这家酒吧是赵玺的，所以他打完这一拳后，看了赵玺一眼。
后者也因为这人的出现臭了张脸，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谢存的眼神。
裴晋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衬衫，身前的衣服已经被酒液浸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到的却是三个面露危险眼神的男人。
他这下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裴晋的长相。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只是见色起意，但现在他是真的后悔了。
裴晋从椅子上下来，皮鞋接触地面，发出脆响。
他举着酒杯，缓缓地倾倒，酒液顺着杯壁落下，浇在那个人的头上。
直到最后一滴落下，男人这才恼羞成怒地要从地上爬起来。
可他刚要动作，就被裴晋一脚踹了回去。
他拿着酒杯的手往边上一送，谢存刚要上去补两脚，看到送到自己面前的杯子，只犹豫了一秒就自觉地把杯子接了过去。
裴晋一脚踩上了男人的两腿之间，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冒犯，且不说他是一个尚有自保能力的男人。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任何的那些玩笑，他都不喜欢。
“啊！”
男人痛苦的声音响起，而在谢存揍下那一拳的时候，酒吧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动作迅速地清了场。
“人若是随时随地都在想这些事，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越来越重的脚。
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道黏腻恶心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没想到竟然还敢找上他来。
男人苍白着脸想要把裴晋的脚移开，但裴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加重力气的同时，他微微弯下腰，额前的头发因为重力慵懒地垂落着。
一张异样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恼怒的表情，仿佛此刻在施暴的人，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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