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回忆往事
这几日府衙的事多，伍刺史像是故意要让肖战忙碌似的，专挑一些难断之案给他处理，肖战也不推迟，毕竟，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所幸，肖战在刑部和大理寺任职已久，比起涉及势力盘根错节的京都案件，这些案件在他看来不足为惧，小事一桩。
今日难得闲来无事，肖战坐在院中赏月，四月的夜里还有些微凉，身上还披了件阿箬刚给他系上的小披风，知道肖战有喝热茶的习惯，煮水的小炉阿箬也已备好在侧。
品了一会茶后，肖战才拿出远在京都的家人给自己寄来的家书。
肖战到芜州已有月余，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家中父母的来信问候，信中尽是他们对肖战关切的问候，看到信的这一刻，肖战心底竟生出一丝思乡之情，这让他有些无可适从。
自从兄长离世后，他这是第一次对家人产生丝丝眷恋，他以为，他的心自此是冷的，就算父母给予自己再多的爱，却也捂不热这颗绝望的心，没想到，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却能让他有如此改变。
想他从小在武安侯府长大，虽然他不似武安侯那般骁勇善战，更不像兄长天资聪颖，对武术有极大天赋，相比之下，肖战在武学方面可以说是毫无根基，但是武不成文就，再怎么说，他如今也是继承武安侯爵位的唯一适合人选，可他却另辟蹊径，走起了查案的路子，在一次圣旨遗失案中崭露头角，被圣上赏识。
当初在受赏之时，圣上本想封他为武安侯世子，却被肖战驳回了，圣上欣赏肖战的胆识，最终遂了他的愿，暂且将世子这一世袭之位搁置不提，让他小小年纪便入了刑部当职。
虽说圣上对肖战有知遇之恩，但帝王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很快就把肖战这号人给遗忘，但是肖战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屡得圣上赏识，此后一路顺风顺水，官至四品大理寺卿，替圣上排忧解难了不少。
圣上与肖战名为君臣，但平日相处中二人胜似父子，表面上，肖战都是因屡立奇功才得四品大员，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当然。可实际上，圣上对肖战的信任异于常人，只要是肖战说出口的话，圣上便会听他的，这还得源于一次晚膳。
那个时候，肖战才是舞象之年，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而后宫纷争不断，令圣上困扰不已，一日午后，肖战应召入宫，替圣上彻查后宫盗窃一事，这事本无须大理寺之人出手，可事情又牵扯到两位受宠的嫔妃，前朝后宫本就一体，两位妃子背后的家族谁也不好得罪，内廷不敢接手此事，圣上本就为繁杂的国事操劳，两位妃子闹到御前令他头疼不已，直接下旨让大理寺派人过来好好查查。
大理寺的官员个个都是人精，怕得罪人，便把这个任务落在了平日里寡言少语，谁的情都不领的肖战身上，肖战领了旨自然遵从安排，仅用了短短一个时辰，便查出了真相，去御书房向圣上回禀。
两人在御书房交谈一番，天色已晚，圣上便让肖战留下来陪他吃晚膳。
肖战本就不胜酒力，但圣上赐的酒，肖战不敢不喝，三杯下肚，肖战就已神志不清，呆呆地坐在那，傻笑着。
圣上不知肖战酒量如此浅，还在问肖战，“肖卿，为何两年前你会想着入职刑部，而拒绝了朕给你安排的武安侯世子之位？”
喝醉酒的肖战尤其乖巧，有问必答，“一无功，二无能，三不僭越。”
肖战这话倒让圣上疑惑，“肖卿此言差矣，一则当朝律令，侯爵功勋可世袭，无须功，二则你虽无武能却有才能，无须妄自菲薄，三责你乃武安侯唯一嫡出之子，世子之位顺理成章，何来僭越。”
“可世子之位乃是吾兄的。”
“肖睿？他不是已故？”
圣上话一落，肖战便不说话了。对于肖战的沉默，圣上也不恼，毕竟是自己提及了肖战的伤心事，看得出，他跟肖睿的关系很好。
过了好一会，肖战才开口，“从前兄长是最疼我的，他不嫌弃我性子懦弱，还对我百般袒护，若是他在世，他定是我朝最能干的世子，可是，可是，”说着说着，肖战的眼泪便流了下来，“尽管您不让我这么说，可我还是有怨，我心中依旧不忿，凭什么兄长的性命要拿来抵父亲的救命之恩，兄长就该这么白白死去吗？”
这时，圣上意识到，肖战醉了，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肖睿之死有冤屈？你又如何得知？”据圣上所知，武安侯当年上报礼部说的是长子突发疾病离去的。
“我可是亲眼目睹兄长被害死的啊！可是我能怎么办呢？你们在灵堂之上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还让他们大摇大摆地在兄长面前上香，兄长不会愿意见他们的，不愿意！所以，他是世子，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含冤而死？我要这劳什子世子之位作甚？我要的是兄长洗清冤屈啊！可我只能把这口气往肚子里咽。既然我的冤不能平，那我便要帮所有受过不公之人讨公道，希望这世间再无冤情，人人皆能安宁祥和。”
“好一个世间再无冤情，人人皆能安宁祥和，这亦是朕所盼。”
肖战眼神混沌地看着圣上，自嘲道，“你们常在背地里恼我不近人情，笑我不懂变通，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不愿解释，不近人情如何？不懂变通又如何？要不是你们所谓的人情世故，兄长就不会至今含冤！在我这，只有我缙国的律令，谁都一样，就是圣上犯了事，也应下罪己诏！”
一旁的周公公被他的话吓得赶紧跪下，“圣上息怒！”
罪己诏都敢当着圣上的面说，肖战是不要命了？！周公公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圣上并未恼怒，而是摆摆手，“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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