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光通明,王一博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浑身散发让人无法靠近的冷冽,他的脑海中时不时浮现那两句话。
——质子不记得你了。
——我怎敢信你。
尤其是肖战冷淡地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反反复复出现在王一博的脑海里,让他心情越发烦躁不安,总觉得想要做点什么才行。
银白色的月光洒下,似是笼罩了一层轻纱,虫鸣声此起彼伏,让人难以静心。
肖战一点睡意也无,七日之后便是他与豫亲王大婚之日,手中却没有一点可以用来谈判的东西,往后的日子又该如何。
若是他自己也就罢了,可偏偏还会牵扯到刘嬷嬷他们。
这般想着心一点一点地下沉,有些事怎么也躲不过,窗外阵阵风拂过,斑驳的树影不停摇曳,就像他的心一样始终静不下来。
忽而听到似是有石子砸落门上的声音,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并未放在心上,可那声音接三连四地响起。
“常佑。”
他唤了一声,见无人应声,心中一紧从枕头下面掏出匕首藏于袖中。
王一博又拿一颗石子扔向房门,以前在苗疆,他夜里休息,肖战便用石子砸他的窗户,说是要带他看萤火,要带他去看星星,看山风,看毒虫…
总是有千般借口,直到最后宿在他房里,才安静下来。
门慢慢被打开,肖战一袭白衣胜雪,墨发垂下,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赤着一双脚,或许是要休息了,那眉眼间没了素日的倔强清冷,多了一丝柔意。
那衣袍被柔亮的身后烛光浸润得散出更莹润的光泽,身姿缥缈如谪仙一般。
王一博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单单只这样看着,心中都会升起无限的喜欢。
肖战看到王一博微微皱眉,他面若暖玉,眉眼间透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平静与淡然之色。
他言语中听不出起伏,倒是尽是讽刺,“想不到堂堂豫国亲王竟然还学那些宵小之徒翻墙入院,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王一博眉眼微扬,清冷月光浸在他的脸上,连带着人都沾染了一抹露华的凉薄之色,只不过开口时,落了红尘,“本王刚刚想起来遗漏了一件东西,所以过来取。”
“何物。”肖战随口地问道,眉间透着疏离冷淡,眸里平淡无波。
王一博唇角勾起,笑意格外玩味,“相思之人。”
肖战只当听不懂,眼神平静如常,“常佑呢。”
王一博笑着回答,“晕过去了。”
闻言,肖战脸色倒无异,“这么下作的手段,倒也是你豫亲王能做出的事情。”
王一博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胸膛都笑得颤抖起来。
肖战那张隽美白皙的脸上,眉眼微敛着,神情漠然,轻薄的长纱随风微动,于光华流转。
他似乎不解为何王一博会笑,按理来说不应该生气吗。
王一博好不容易止住笑意,“质子身边连个能保护的人都没有,这怎么能行,不如本王给质子送几个武力高强的贴身保护如何?”
“不必了,”肖战语气淡淡,“我身为质子,来豫国之前就已经被告知,身边的人不可带兵刃,不可有会武之人,豫亲王这个时候又何必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那是又不是本王要求的。”
“难不成,”肖战唇瓣轻启,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王一博,“那王爷是要跟你们豫国皇帝作对?”
王一博眸光几不可察地掠过肖战的唇下痣,“你嫁于本王府中,就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可不是什么蜀国的质子,本王安排几个侍卫保护自己王妃有什么不妥。”
“本王说得可对,王妃?”
他说完便笑了起来,笑得特别恣意。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让人甚是讨厌,尤其那脸上的笑容落在肖战眼里,分明是挑衅与炫耀。
不过似乎已经懒得跟他再多废话一句,肖战收了眼底情绪,似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恼之息,“慢走不送。”
王一博瞧着他气恼地关上门,不由轻笑一声,笨蛋,把他忘了也就算了,连以前的伶牙俐齿也给忘了。
待脸上的笑意缓缓散尽,夜里的府上一片漆黑,借着金飞羽拎来的灯笼光芒,“再安排几个暗卫过来。”
“是。”
肖战知道王一博不会伤害常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肯定,大概是觉得豫亲王手段不至于那么下作。
窗牖的明光斜斜泻在他身上,一袭藏青色长袍搭配薄纱罩衫,似春雨晕染,倒是更加衬得他整个人淡漠起来。
常佑抱着一个红木盒子走了进来,他昨晚睡得极好,就是脖子有些疼。
“这是什么?”肖战见他把红木盒子放在桌上询问。
常佑把盖子打开,“是青梅。”
盖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颗青梅,颗颗圆润散发着清香。
“哪来的?”
“是金侍卫送过来的,说是豫亲王摘的,已经洗过了。”
“嗯,”肖战不甚在意,只关心道:“信送出去了吗?”
常佑说道:“金侍卫已经拿走了,他说路途遥远估摸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肖战听到这半个月的时间,轻嗤一声,也也不知那之前豫亲王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可以把长命锁拿到手里。
思索片刻,似是下定决心般。
“常佑,你去请豫亲王来府上,就说我要与他商讨婚事。”
他语气平淡温和,似乎再说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
常佑闻言露出愁容,“公子,难不成你真的要嫁给豫亲王吗?”
肖战并未发言,只伸出一双骨节明晰、玉白润华的手帮常佑整理了一下褶皱。
或许世人觉得他一个蜀国的大皇子居然为活命做出这种事,令人不齿。
应该宁死不屈,应该反抗,应该以死明志,可他知道远在苗疆的祖父祖母还盼着他回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心里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常佑,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这条路已经是最好的了。”
常佑叹息,他从进宫之后就被安排在大皇子身边伺候,在他心里大皇子就是天上明月,不可玷污的谪仙,谁也不承想天道不公,竟然落得这般天地。
他心中瘀堵,“不管公子做什么抉择,常佑都愿追随公子。”
肖战唇角勾起,能随他来豫国的都是忠信之人,他怎能不感动,“昨夜睡得如何?”
“昨夜奴才睡得极好,就是醒来脖子有些疼,估摸是落枕了。”常佑说话间摸了摸脖子,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肖战瞧着他单纯无知的模样,眉眼染笑,“那你就没有想过,为何你昨夜在偏房睡下吗?”
常佑刚睡醒的时候也觉得奇怪,不过与他当值的侍卫跟他说,他昨天起夜迷了路,这才睡了偏房。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府邸还是有些不熟。”
肖战叹息一声,蠢笨。
“你去忙吧。”
“是,”常佑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转身,“公子,豫亲王今早还送来了一盒松子糖,说是专门让人从苏州带回来送给公子的。”
松子糖?
肖战淡淡嗯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他拿起盒中的青梅放在鼻尖轻嗅,似是回到了苗疆。
他祖母酿青梅酒是世间最好的青梅酒,夏日时,再用井水泡着,冰爽痛快。
依稀记得,他也曾酿过一次,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他心中微微刺痛,脑海里模模糊糊想不清楚。
“公子,尝尝这松子糖。”刘嬷嬷把松子糖放在白色瓷盘中,又煮了新茶,可解腻。
肖战收回思绪,目光瞧着那白色瓷盘,盘中里面放的便是松子糖,外表是琥珀色的麦芽糖,晶莹剔透,能清晰地看见里面松子仁均匀地散布在糖体内。
他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尝了尝,眉眼微扬,这松子糖甘甜,清清淡淡,香气绵长。
不知为何,脑海里竟然想起那无赖的模样,若是他见了自己吃下了,估摸着又要调侃二句。
咯嘣一声。
肖战只当那无赖化作一颗松子糖,用力咬下,口齿之间蔓延出松子的香味,心中郁结似乎也消散了些。
昨天请假了,今天补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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