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好痛啊。”
祁安的眸子里浮起浅淡的雾气，他嘟嘟囔囔，“我不能再给黎初添麻烦了，她不喜欢我，我……我不能让她讨厌我！”
“自己站起来……”
走廊里传来咯哒哒的高跟鞋声音，祁安竖起耳朵仔细听，三秒后他露欣喜，“是黎初！是黎初回来了！”
自从上次的乌龙过后，祁安再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裸着身体出现在黎初面前，黎初告诉他就算是人鱼也不例外，一个男生在女生面前不着寸缕的出现是不尊重的行为。
祁安牢牢的记住了这句话，就算是晚上黎初睡着的时候他也没有将短裤脱下来，是今天他的脏衣服堆在那里太久了，所以才想着洗干净给黎初减轻点负担，却没想到又添了乱。
黎初走进屋子顺手就锁了门，祁安关系到整个什茶海能否起死回生，为了预防某些居心不轨的人黎初谨慎的很，四下环顾最终在浴室发现了在地上坐着的，委屈巴巴的望着她的祁安。
“你坐在那儿干什么。”黎初感觉自己现在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只想着在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但很明显祁安这里的这个大烂摊子还是需要她帮忙的。
他从小生活的环境造就最会察言观色，祁安看得出来黎初有些累了，他慌慌张张的解释着，“姐……黎初，我，我站不起来了，我想洗衣服的，我，我没想到会摔倒……”
黎初听见祁安这么说，不由得怒从心中起，语气也略微严厉了一些，“摔倒了就自己站起来，如果我今天不回来，你就要一直坐在这里等着我来扶你吗。”
祁安怯生生的看着黎初，心里有些难过，“黎初，地板好像结冰了，很滑。”
“大夏天的怎么会结冰，你这是跟我家浴室杠上了是吗！”黎初跟唐糖生了隔阂，烦躁之下心情本来就差到了极点，祁安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成了一个宣泄怒火的出口。
“你为什么总是要做超出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啊，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衣服等我回来洗不行吗？我刚换了新的瓷砖，你就又把它们弄脏，祁安，你是我的克星吧！”
黎初一股脑的将这些话全部都说了出来，冷冽的眼神似乎可以将身边的一切都击打的粉碎，她的怒火似乎要将地上坐着的祁安连鱼带骨都撕成碎片，她的眼神好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敌人，让祁安感觉一阵阴寒。
“黎初……”祁安怯生生的望着正在盛怒头上的黎初，就像一只小奶猫一样可圆可扁，好不容易找到了黎初，祁安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家的温暖，他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放弃，“我只是看你太累了，所以我想帮你。”
他小心翼翼的解释传到黎初耳朵里的时候完全就变成了火上浇油，黎初冷笑着，“那你有帮到我？”
“我……”祁安自责的低下头，身上滑滑的触感还在，想到之前他狼狈的摔在地上的模样，祁安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对不起，我太笨了……”
黎初闭了闭眼努力的压下自己的怒火，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平静，她指着浴室的门，“出去。”
“黎初……”祁安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黎初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冷的打断，“我下午送你回实验室。”
祁安一听就慌了，他宁愿待在黎初家狭小的浴缸里也不愿意回到那宽敞的但是却昏暗的地下室里，勒内尔的鞭子招呼在身上，生疼生疼，好不容易脱离了虎口，就算黎初这儿是个狼洞他也要呆下去。
“我，黎初……”
祁安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他还记得小时候和黎初玩过过家家，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她的卧室窗帘，黎初生气了，自己也是这样撒娇耍赖逃过一劫的。
现在祁安想故技重施。
黎初却是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出去！”
祁安胆小，黎初这么一吼他更是大脑发懵，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儿，他看着气的面色发白的黎初，意识到也许现在自己不该说话了，他默默的换了个姿势，四肢朝地，想着这下总不会摔倒了，狼狈的爬了出去。
黎初感觉今天简直就是自己的倒霉日，本来高高兴兴的去参加张倩文的生日宴，被两个男人搭讪不说还被泼了酒，最让她堵心的还是和唐糖的关系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想着回家能好好休息一下了，祁安又弄了一地肥皂。
黎初大力拍上浴室的门，浇了一盆水在地上，木然的盯着他们带着残余的肥皂泡泡消失在地漏处，这才开始打扫。
祁安听到浴室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只觉得胆战心惊，他宁愿黎初现在抄起手上的拖布棍子将他打一顿也别将他送回实验室，一想到勒内尔，祁安就害怕的浑身发抖。
——怎么办啊，祁安啊祁安，你真的好笨，你看你又添乱了吧，这下可好，姐姐不要你了。
祁安越想越害怕，感觉自己又成了什茶海那只孤立无援的小人鱼，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海洋无形的力量将他压向更深的海域，也是绝望的深渊。
祁安听到浴室里的声音停了，紧接着是黎初打开水龙头，挤洗手液，冲洗干净的声音。他更紧张了，黎初会不会马上就把我送回去……
越紧张越害怕，祁安眼尾有些发红，他曲腿跪坐在柔软的圆形地毯上，手指搅在一起，手心都出了不少冷汗。连腰腹间的伤口扯裂了都没有发觉。
黎初打开浴室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瞬间才觉得自己的疲惫被扫去了一分。
“黎初！”
祁安看见黎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仿佛抓住了希望一般迫切的开口，“黎初求求你，你别把我送走好不好。”
祁安心慌意乱之下有些语无伦次，心跳骤然间加速，他一边仔细观察着黎初接下来的举动，一边仔细辨别每一种可能发生的风险，一边期待黎初给出回答，一边又害怕她的答案。
“我保证以后，哦不明天你出门我绝对不乱动你东西，我也不尝试新鲜事物了，如果你不放心就把我绑起来！我不想回实验室，求求你了黎初。”
黎初充耳不闻，她从换下来的裙子的暗兜里掏出祁安的鳞片，放在手里看了看后还给他，“以后别被有心人再拿走了，自己的东西自己保护好。”
祁安看着手里的鳞片，是被唐糖抢走的那一枚，如今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手里，他一时间有些喜极而泣，要知道鳞片对于人鱼来说是最为骄傲的存在，也是他们面对危险时最坚硬的盔甲。
像祁安这样硬生生被人类拔了一片，在人鱼族是相当丢脸的。
祁安只开心了一会儿就开心不起来了，他恳求着黎初不要把他送走。
“祁安，你的存在已经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黎初冷漠的说出这句话，她看着祁安的脸色由着急期待变成绝望伤心，心里居然生出了几分愧疚。
这两天她通过和祁安的相处得知他也不是一条幸福的小人鱼，虽然年龄不大但经历的事儿也不少，结合之前在实验室里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来看，黎初判断祁安的性格应该是乐观活泼的，正如在自己面前一样，是个小话唠。
虽然黎初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真不想继续和祁安相处下去了，这对于自己本就疲惫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祁安一瞬间犹如一根霜打了的黄瓜，他下意识的抿着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瞧着黎初，这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利刃狠狠地刺着他的心脏。感觉到黎初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祁安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视线飘忽不定，心仿佛要蹦出来一样在胸腔里乱撞。
“是这样啊……”祁安嚅嗫，他屏住呼吸，过往灰暗的回忆如潮袭来，黎初的一句话将好不容易抓住的那一丝生的希望再次夺走。
——是我的存在影响到姐姐了吗。
——是啊，我每天废话这么多，还经常做一些让姐姐觉得麻烦的事情，姐姐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无数悲观的情绪涌入祁安的大脑，他的鼻头却是控制不住的发酸，顺着黎初的心意责备自己，“那……我真该死呢……”
祁安抬起头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黎初你休息吧，我回浴缸里，等你睡醒了，要去哪儿我都听你的。”
黎初有些诧异，提起回实验室，刚刚还不依不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祁安这会儿就好像被开水烫熟了一般乖乖的躺在案板上任她宰割了一条死鱼。
在黎初疑惑的目光下，祁安跌跌撞撞的回到浴室躺进浴缸里，双腿也变成了鱼尾巴，无精打采的垂到一边，就连身上的鳞片都好像失去了光泽。
——要我回实验室，还不如直接让我死掉来的干脆。
祁安盯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大鱼尾巴，眼神中闪过一抹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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