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冒着红油的锅底升腾开一股直辣嗓子的热气，隔在二人中间，唐糖有些看不清黎初的表情。
“既然祁安选择了我，他身上的血清又关联着净化海洋唯一的关键线索，我不能退缩。”
黎初平静的声音就像是给唐糖喂了一颗定心丸。
“初初啊，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或者这人鱼不听话，咱就把他送回研究院去。”
黎初勾了勾唇角，她拿起白瓷红边雕花碟递给唐糖，“知道了大小姐，你喜欢的日本豆腐，自己下。”
唐糖立刻将烦心事儿抛到了脑后，喜滋滋的吃火锅去了，黎初倒是非常羡慕唐糖这心态，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都影响不到她的食欲，她先后对人鱼也有些了解，祁安今天真的是太反常了。
一般来说人鱼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虽然自己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唐糖被祁安的攻击吓退在地，但有了自己壮胆唐糖第二次进入浴室，祁安给出的反应是让黎初有些不解的。
她怀着心事忧心忡忡的吃完了这顿火锅。
唐糖心满意足的离开后，黎初推开浴室门，祁安抱着尾巴目光呆滞的盯着门口，见她进来立刻笑脸相迎。
“姐……”祁安立刻捂住自己的嘴，黎初说过让他不要大喊大叫，刚刚差点又踩了雷。“黎初姐姐，你来啦。”
“嗯，你告诉我，刚刚为什么伤害唐糖。”黎初抱臂，后腰靠着洗漱台，面无表情的盯着祁安，一双美目里没有一丝温度，祁安感觉后背冷飕飕的。
“我没有想伤害她，是她想要我的鳞片的……”祁安支支吾吾，自己倒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声若蚊蝇。
——黎初姐姐跟那个唐糖看上去感情好好，姐姐会不会认为我在说谎，不相信我怎么办。
——可是我真的好疼，这里好冷，好想要黎初姐姐抱抱。
因为嗓子还没好，祁安的声音又小，黎初努力理解了一下他刚刚说的话无果，微微皱起眉，“大点儿声说，我听不清。”
祁安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黎初，试图用卖萌来搪塞过去，“黎初姐姐，我好疼。”
黎初只得短暂的放下了刚刚的问题，靠近祁安上下打量着，“哪里。”
祁安小心的伸展鱼尾，指了指自己的侧腹，黎初的目光紧跟着落在上面，缺了一块儿鳞片，里面鲜红的嫩肉直接露了出来，晶莹的蓝色血液还在往出冒。
“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黎初心里急了一下，口气也不免有些严厉了。
祁安失落的低下头，果然，姐姐还是这么凶……
唐糖从黎初家出来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换了张手机卡，手指熟练的拨通一个号。
“喂，帮我查个事儿。”唐糖的脸色一改之前在黎初跟前温柔甜美的模样，眉宇间藏着些许冷漠，“我怀疑那条人鱼出现了，你帮我调查一下他生活的海域，虽然已经污染了，但总会有痕迹的。”
“OK，不过唐小姐，调查物种是非人类，这报酬得给我翻一翻。”对面说话的是个的男人，语气里隐隐有些笑意，却是毫不掩饰的轻浮。
“嗯，以后我会联系你，就这样。”唐糖挂断了电话。
今晚很适合散步，她没让司机来接。路灯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连带着她姣好的面容上的表情都变的晦暗不明了。
“人鱼，黎初……”唐糖念叨着这四个字，随着迈出的步伐，她的高跟鞋在柏油马路上发出或轻或重的敲击声。
“人鱼为什么这么听黎初的话。”唐糖苦思冥想之后有了两个猜测，一种就是黎初以暴力手段逼迫人鱼屈服，这第二种……
黎初小时候遇到人鱼的事情唐糖也知道，那时候两人的感情很干净纯粹，两人互为彼此的心事树洞，没有秘密可言。
我看这人鱼八成就是小时候那个……
唐糖猜想着，突然迫切的想要知道电话那头的调查结果。
黎初拿来一堆试剂放在地上，祁安听话的从浴缸中站起来，鱼尾尖儿半卷支撑起身体的重量，浑身湿漉漉的等着黎初的下一句命令。
深绿色的液体装在圆形器皿里，黎初捏着杯口缓缓晃了晃，像极了海带汤熬的时间过于久了，在透明玻璃上挂了黏糊糊的一层，看着怪恶心。
祁安的嗅觉很灵敏，倒是没有闻到这奇怪的药的其他味道。
黎初解释，“这是我新研制的适合海洋生物的药水，下个月才面世，之前用在小鱼小虾上没有明显的副作用，你这……”
她盯着祁安那杯底大小的伤口直皱眉，“你这伤口蛮严重，我也不知道这药下去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伤害。”
祁安兴奋的眸色亮亮，“黎初姐姐，你这么心疼我嘛，那姐姐抱抱祁安好不好。”
黎初：……
祁安伸出的手悻悻的垂下，“对不起姐姐，我太着急了，姐姐你别怕，祁安相信姐姐，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就好了。”
“嗯。”黎初应了一声，对面的祁安顶着一双清澈单纯的大眼睛望着，黎初觉得有些不自在，猜想到可能是祁安害怕，这才紧紧的盯着自己下一步的动作。本来想着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僵硬死寂的气氛，但黎初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想从她嘴里听到些什么温柔的话，简直比让祁安重回大海还难。
黎初戴好笨重的防水手套，深绿色液体黏黏糊糊的粘在手套上，她眼皮微抬，“你躺下吧。”
祁安听话的滑入水中，黎初打开了下水道塞，浴缸里的水哗啦啦的快速逃窜，不一会儿，祁安硕大的鱼尾和雪白的肚腹就暴露在了黎初眼前。
祁安有些害羞，鱼鳍是蓝色的看不出来，但他的心跳明显加速，脸上也热气腾腾的。为了避免自己锋利的指甲伤到黎初，他自觉的将胳膊收在浴缸里。
黎初也没打个预防针，祁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猛然觉得腰腹间一凉，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痛，像是小时候贪玩跑到深海区，差点被鲨鱼拦腰咬断。
那感觉，祁安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第二遍，可黎初这个药剂的药性猛烈，比起鲨口逃生有过之而无不及，祁安的小细腰在窄窄的浴缸里左右扭动着，试图躲开黎初的手。
“别动。”黎初美目一瞪，原本空间狭小她弯着腰就已经很累了，空气不流通让她胸口发闷大汗淋漓，祁安无疑是在雪上加霜。
祁安委屈巴巴的耷拉着眼角，“姐姐，我疼。”
黎初不为所动，她知道自己的新研制的这个药药性猛烈，但比起照顾祁安的身体，她更想这条鱼能快点好起来，提取他身上的血清，然后离开她家。
接下来的上药过程祁安一直努力着不去动，但身体很诚实的辜负了他，在黎初伸手按揉促进药效发挥的时候，祁安尖叫一声，腰猛的向上顶起，整条鱼成了一个大大的“C”。
黎初满脸黑线，祁安尴尬的跌回浴缸里。
“姐姐，轻一点嘛。”
“你能不能不叫我姐姐。”黎初心下有些烦躁，祁安的称呼在她看来无异于是在套近乎，黎初而她恰恰是最厌烦这种攀亲戚的行为的，即使对方是条什么都不懂的小鱼，黎初还是毫不留情的提出了自己的不满。
祁安强忍着腹间的剧痛，眼巴巴的盯着黎初试图转移注意力，“为什么呀。”
祁安声音抖的厉害，黎初抬眼，平静无波的眼神下藏了一抹不易觉察的轻蔑，之前她也医治过一些海洋生物，不过叫唤成祁安这样子的还是头一遭。
“我孤身一人习惯了，这么亲昵的称呼总觉得很别扭。你直接叫我黎初就好。”
黎初言简意赅，祁安脑子笨也听明白了自己好像无意中又做错了事情。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黎初，“是这样吗，黎，初……？”
“嗯。”黎初冷漠的应了一声。
手底下的动作加重了两分，祁安立刻疼的嗷嗷直叫唤，黎初一把捂住祁安的嘴，“动静小点儿，这房子隔音不好，如果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你的人鱼身份，你就回实验室吧。”
回实验室？那个糟老头子又要打我了，我不回去，绝对不回去。
“呜呜呜……唔！”黎初的手贴着祁安的唇，他无法正常表达自己要说的话，呜呜咽咽了一阵后用力点了点头。
黎初放开了他，继续专心致志的给祁安上药。
祁安抿住嘴巴，鼻尖萦绕着黎初身上浅淡的香水味，实验室黑黢黢的，祁安前几天还盘算着自己的鳞片也变成化学试剂的味道该怎么办，现在整条鱼搬到了黎初家里，祁安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姐姐不让我叫她姐姐，不过姐姐的名字这么好听，叫名字就叫名字吧，我可以在心里叫她姐姐。
——姐姐还是很关心我的嘛，还帮我上药呢，我再努努力，给姐姐生一窝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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