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贺文

　　（写于12.25圣诞节）

圣诞是冬的寄礼

　　而你是春的来信

　　洛阳冬天的雪来得很早，基本十月就开始下了，国庆假期来洛阳旅游，说不定还能赶上洛阳初冬的第一场雪。

　　初雪就下得猛，像某种浓烈的感情，厚厚的，覆盖了地面一层又一层。

　　十月就开始飘雪，更别说年末十二月了，地面上是积攒了两个月的雪，只要稍不注意及时清扫，就比小一博还高了。

　　“看！下雪了。”年仅5岁的小一博还当下雪是奇景，百看不腻，顶着冻得通红的鼻尖，新奇地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跑到院子里一阵咋咋呼呼，上蹿下跳。穿着绿色棉衣的他，俨然像只冬日里的绿蝴蝶。

　　“下雪了下雪了！”

　　“圣诞老人圣诞老人！”

　　幼儿园的程程老师说今天是圣诞节，圣诞节就是、就是……

　　诶，是什么来着？

　　啊……忘记了。

　　不过不过，程程老师说，圣诞节就是会有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叫圣诞老人，圣诞老人会在夜里骑着鹿鹿滑着雪橇，给可爱的小朋友送礼物！

　　“程程老师……”小一博费力地挤进被一群孩子围绕着的程程老师怀里，挤得他脸上小奶膘都变了形，“我会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吗？”

　　“当然会啦！”程程老师伸手揪揪他脸上浮起的小奶膘，手感Q弹，“我们一博是最可爱的小朋友，会收到最大最好的礼物。”

　　“那我呢那我呢？”

　　“我也要我也要！”

　　其他小朋友争先恐后积极发言，生怕少了自己的那份礼物。

　　“你也有你也有，大家都会有～”程程老师是幼儿园里最受小朋友欢迎的老师，不一会儿连背上都挂着小孩子，俨然一棵行走的“小孩圣诞树”。

　　程程老师不会骗人哒，程程老师说一博是最可爱的小朋友，程程老师说一博会收到最大最好的礼物，嘿嘿，好开心哦，他现在就好期待圣诞老人的到来。

　　冬天天黑得早，屋子里妈妈正准备做晚饭，招呼着让爸爸把在屋外瞎跑的小一博抱进来，别冻感冒了，小孩子本就抵抗力差。

　　爸爸倚在门框上，看他围着昨天堆的雪人绕圈圈，待抽完一支老烟，用脚碾灭了才过去。

　　小短腿在雪地里乱窜，扑簌簌的雪落了一肩头，他根根分明上翘的睫毛都落了点点雪花。玩得太高兴，脚下一个不注意左脚绊右脚，小肉腿打在一起，眼看着连句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要扑进一米厚的雪堆里，幸好爸爸眼疾手快，伸出大手一把将他捞回。

　　下一秒就把人搂进怀里，按在自己肩膀上:“小祖宗你可别摔雪里，你妈知道了可要叨叨死我。”

　　“耙耙，”小一博没有哭，只是把下巴垫在爸爸肩上，老式香烟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是整个冬天爸爸都是这个味道，他说抽烟暖身子。

　　“圣诞老人什么时候来给我送礼物呀？”

　　“这个嘛……”爸爸往屋里走，手里托着他屁股，掂了掂这颗小肉球，“有些礼物就像小树苗一样，需要灌溉等它慢慢长大，今年埋下愿望种子，可能要明年才能收获哦。”

　　“啊……”小一博的语气难免失落，“可是我现在就很想要。”

　　“这样啊，那你可以先和圣诞老人许愿，等你长大了再实现，我们一博是男子汉，要学会耐心等待。”

　　“为什么要等待？”

　　“因为等待啊，是个迷人的词。”

　　待晚上妈妈好不容易把小一博哄睡着，爸爸迫不及待把妈妈拉回主卧，神秘兮兮和她说:“猜猜儿子今天说什么？”

　　王妈妈不明所以:“说了什么？”

　　“他找我要圣诞礼物。”

　　“那你给了吗？”

　　“这哪来得及啊，”王爸爸假装愁眉苦展，八字眉皱到一处去，“不过我叫他等等，说明年就能收到礼物。”

　　“啥礼物要筹备一年啊？”

　　王爸爸眉开眼笑一拍手:“给他生个弟弟妹妹啊！”

　　“瞧你那没正形样～”

　　里屋传来妈妈的嗔怪，还有几句低声哄语，没一会儿屋里灯头就给掐了，被鹅毛大雪覆盖的屋子失去光源，更加融入夜色。

　　睡到后半夜，小一博醒了，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他出奇的乖，不哭不闹，程程老师夸他是幼儿园里第一个睡醒不哭的好宝宝。

　　屋里黑黢黢的，他睁着一双比夜色还浓的乌黑大眼环顾四周一圈。

　　诶，圣诞老人还没来嘛？我的礼物什么时候到呀。

　　窗外皎洁的月光顺着没掩实的窗帘缝隙透进来，撒了一地银河。

　　小一博穿着厚厚的袜子跳下床，踩着银河的轨迹，晃悠悠拉开窗帘。

　　窗外的雪披着月光，在星辰的照耀下更加透亮了。

　　小一博个头不高，只比窗沿高出一个头，痴痴地趴在窗沿边，望着天边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月亮啊月亮，如果真的有圣诞老人，那就快让他出现吧，礼物晚一点到也行，爸爸说了，等待是个迷人的词，我是男子汉，我可以等待。

　　他瞪圆了眼珠子，小脸上的肉都要纠到一处去，实在太过用力，害他没一会儿就累了。小孩子的困意总是突如其来，他刚张嘴打哈欠，殷红小嘴露出摇摇欲坠的门牙，下一秒就在泪花中，看见月色与雪色间的第三种绝色。

　　一抹红色从遥遥银汉中疾驰而来。

　　哇，原来真的有头上长角的鹿鹿啊！

　　真的骑着雪橇！

　　真的——

　　诶，怎么不是白胡子的老爷爷，而是很漂亮的大哥哥啊？

　　“吁——”

　　穿一身红衣戴红帽子的漂亮大哥哥勒紧了缰绳，长着大角角的鹿鹿急刹在他屋前，雪橇陷在雪里三尺厚，铲出老长一道痕迹来。

　　眼见漂亮大哥哥朝他的窗子走来，小一博不知哪来的力气，撑着小短手就跳了起来，扑棱着小短腿在墙壁上猛踩两下，好不容易才爬了上来。

　　大哥哥已经走到他窗前来啦，他赶紧打开窗，刚一张嘴，就灌了一口风雪。

　　“呸！咳咳咳”

　　见他红着脸掐着脖子咳嗽个不停，大哥哥二话不说迈开长腿，两步就从窗外跳了进来，还把他抱到了床上坐着，不让他穿着袜袜踩地板。

　　“漂亮大哥哥！”小一博张开双臂，往长、往远了伸，去接他最大最好的礼物。

　　“漂亮？”大哥哥挑眉，误以为他要抱抱，俯身给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程程老师说，要叫她漂亮大姐姐。”在小一博眼里，『漂亮』是形容一个人最好看的词汇。

　　“哦，那程程老师没说大哥哥要怎么叫吗？”

　　“没。”小一博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后脑勺的头发在空气中冷得静电起立，翘起来一截，像个小逗号。

　　“我的，我的礼物。”小一博的十指在空中扩指张开又抓回，来回重复两次，讨要他最大最好的礼物。

　　“嗯……”漂亮大哥哥抿了抿唇，唇下一颗黝黑小痣也跟着被提了起来。

　　真奇怪，明明屋内没有开灯，但是好像所有月光都笼罩在漂亮大哥哥脸上一样。他精致的面庞上是一层柔柔的月光，铺过他的眉梢、眼睑、鼻梁、颧骨，甚至是下巴，每一处高光都打得刚刚好，让小一博能清楚数出漂亮哥哥从鼻翼到下巴上排列有序的小痣。

　　他可真好看啊，比程程老师还好看。

　　从此以往的很多年，漂亮大哥哥都是小一博见过最好看的人。

　　大哥哥长吟一声后反问:“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大哥哥是圣诞老人吗？”

　　“是的呀。”

　　“那大哥哥为什么没有白胡子？”

　　“嗯，我是最漂亮的圣诞老人，所以没有胡子哒～”

　　“那我要圣诞老人做我的礼物！”小一博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漂亮大哥哥瞪圆了眼珠子，一双浅杏色的眸子在他微微泛红的眼眶里滋溜溜打转，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稀奇得很。

　　“我要最漂亮的圣诞老人做我的礼物。”小一博握紧的双拳，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嘿嘿，这就是最大最好的礼物了吧。

　　漂亮大哥哥被他丰富的小表情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收圣诞老人做了礼物，谁来给小朋友们送礼物呢？”

　　“我！”小一博抻长了短短的小手臂，自告奋勇:“我来当圣诞老人。”

　　漂亮大哥哥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的下巴，眼尾往下一耷拉，一脸苦恼的样子:“那我呢？”

　　“哥哥当外面的大鹿鹿！”小一博兴奋指向窗外，那里有在雪地里用蹄子刨坑等待的麋鹿，它时不时摇摇脑袋从鼻子里喷出气体，脖子系上的金色铃铛在夜里发出一声叮啷响。

　　“哈哈，你要骑我啊？”

　　“嗯嗯！”

　　“那行，不过你现在还小，”大哥哥温热的手掌落在他头上，替他抚平乱翘的发丝，“你现在连雪橇都爬不上去是当不了圣诞老人的，等你长大了才能当圣诞老人。”

　　“我知道我知道，”小一博见大哥哥同意了，更加兴奋，“爸爸说有些礼物要长大才能实现，我是男子汉，要学会等待，因为等待是、是……”

　　“等待是个迷人的词。”大哥哥摸摸他的头顶，挽起弯弯的嘴角，眼睛眯成一条缝朝下压了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呐。

　　大哥哥离他好近，呼出的气带着屋外松树裹着雪的气味，清香又冷冽。可小一博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他只觉得哥哥的笑脸好像暖炉，稍微靠近一点，整个冬天的雪都要融化在他的笑容里啦！

　　“等你长大了，我就来找你。”

　　在月光和大雪的见证下，小一博和大哥哥拉钩作为誓言。

　　13年后

　　洛阳冬天每年都下雪，没有哪一年例外。

　　王一博看着窗外厚到结出冰棱花看不清路面的雪，掐着日子数。

　　第十三年，那个雪夜里驾着雪橇从月亮出逃的漂亮大哥哥再也没来找过他。

　　是不是忘记了呀？

　　是不是一时兴起骗小孩呀？

　　是不是不想把圣诞老人的位置让给他呀？

　　王一博对着窗户叹气，从嘴里溢出的热气快速铺上玻璃窗，起了灰蒙蒙一小片雾，水汽不一会儿就洇成一条条小溪流，哗啦啦地淌了下来。

　　“赶紧来吃饭，多大了还玩。”

　　妈妈出声喊他，他抬起袖子，把窗上那一小片堪称“青春期少年的烦恼”抹去。

　　天刚过五点就黑得不行了，妈妈喊他早点睡，王一博看着黑漆漆的天幕，脑子里只能想起“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诗句来。

　　泡了脚钻进被窝里，温暖适宜的温度将他裹了满怀，实在太惬意了，导致他还不及像往年一样——向月亮许愿看见圣诞老人，就陷入甜甜梦乡。

　　窗外发出“叩叩”声响，短暂且清脆，见屋内的人没有反应，最漂亮的圣诞老人从外朝内轻轻一推，就把窗户推开来。

　　趁屋外的风雪席卷进来前，赶紧把窗户合上，顺势替他落了窗户的锁。

　　死小孩，窗户也不知道上锁，半夜风一大，不就吹开了嘛！

　　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漂亮大哥哥还是13年前那副绝世容颜，走到哪，月亮的高光就打到哪。他嘟囔着朝床走去，伸出手想描摹王一博日渐高挺的鼻梁，这孩子可是他看着长大的。每一年，没有一年落下。

　　“！”

　　在指尖甫一碰上他鼻梁时，纤细的手腕就被眼前阖眼的人攥在宽大掌心。原来哪怕是看着长大的小孩，也在他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他始料未及的英俊模样。

　　“你——”

　　十三年未见，王一博一眨不眨盯着他浅色的琉璃双眸，期待他能说出什么话。

　　比如:好久不见？

　　比如:你长这么大啦？

　　“你没睡不会出声呀？”漂亮大哥哥煞风景说道。

　　“……”

　　“骗子，这么多年了都不来找我。”王一博手里抓得死死的，眼睛紧盯着眼前人，生怕他又和当年一样，一眨眼，就被风雪裹着消失不见了，像大梦一场。

　　“我不是说等你长大了来找你嘛，这不是来了？”漂亮大哥哥丝毫没有因被责怪而心虚，依旧端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绝世容颜，甚至嗔怪地瞟一眼王一博。

　　这张脸王一博记了13年，他每一根睫毛都被烙进了王一博心里，不会看错的，这个漂亮大哥哥，和13年前长得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老的痕迹。

　　是不老的妖怪吗？

　　王一博将脸凑了过去，离得极近看，才发现原来不止鼻侧和唇下，他连喉结都有一颗黑色小痣。

　　那些痣像抹不去的烙印，吸引着王一博逐步沦陷——直到滚烫的唇印在对方的唇下痣上。

　　“你这小孩，怎么——”

　　一阵天旋地转，漂亮大哥哥被擒着手腕压在了王一博底下，王一博俯身看他，依旧用双眼描摹他的容颜，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

　　“圣诞老人，记得你答应我什么吗？”

　　漂亮大哥哥稍微挣了挣手腕，力道连只蚂蚁都碾不死，嘟囔着殷红的唇:“记得呀，让你当圣诞老人。”

　　“是我做圣诞老人，你做我的麋鹿，给我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