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博，小心些，慢点，这有台阶。”

　　太子殿门前广场上，肖麒搀扶着刚刚苏醒过来的那人慢慢散步，阳光下，一对同样丰神俊秀的人物，相映成辉，端得是人间难寻啊。

　　肖战静静的隐在院门后，从狭小缝隙中往内窥探，还好，他终于醒过来了，这一个星期以来，自己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一早便会偷偷守在太子殿院门外，想着哪天能够亲眼看见那人下地，出门了，才能安心，今儿个，总算让他见着了。

　　“一博……原来……你叫一博……”肖战唇边带笑，瞅着那满园阳光灿烂下，那虽仍显虚弱，却神色安详之人。

　　忽然间，王一博突地停下脚步，转身安静面向肖麒，满面平静神色，屈膝跪倒在地，俯身拜扣，缓缓开口轻声说了句话，便垂首跪立，静静等待。

　　肖战诧异望向面前一幕，因离得太远，不知王一博所言为何，但如此情景，难道，他竟认肖麒为救命恩人？

　　此时，肖战凝神瞧去，只见肖麒抬手向前，缓缓拉起面前跪拜之人，满面赞赏神色，轻点头。

　　肖战眼瞧着这一幕，顿觉呆怔疑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再无力支撑自己看完这出闹剧，只得转身无意识慢慢走回自己残破的院落，坐于台阶上，双手环抱膝盖，愣愣望着一地凋谢叶片，出神凝望。

　　以后的日子，照常过着，肖战时不时便会因抵挡不住心中思念而尾随那人身后，看着他如何细心呵护肖麒，看着他如何阳光灿烂微笑只为着太子殿下的一个鼓励眼神，看着他如何焦急茫然只因为肖麒的咳嗽低喘，看着这面前一切，肖战心碎神伤。

　　春夏秋冬，四季轮换，转眼时光芿苒，这皇宫中的人也慢慢长大。

　　花园石山后，肖战瑟缩在一个角落里，时不时探头向外张望，此处这隐秘地点，是他前几日偶尔发现，王一博经常与肖麒私下共处之处，今日他又忍耐不住想要见到一博的念头，于是就这么偷偷跑了过来，藏匿在角落等待着。正兀自焦急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响，肖战急忙矮下身子，从石间缝隙向外窥探。

　　小径上，王一博紧紧跟随着肖麒缓步走来，直到两人钻进了石山中的空地处，才并肩而坐，两两相望。忽然间，肖麒缓缓抬手，轻抚着王一博面颊，长叹出声，满面悲戚。

　　闻听此，王一博抬眼看向面前人，双眸透出殷殷关怀。

　　肖麒看着望向自己的深邃眼神，慢慢垂下了头来，头顶处树荫遮挡下，细碎阳光均匀的撒在他洁白玉盈的面颊上，霎是好看。片刻后，只见他轻启唇瓣，缓缓说道：“一博，只可惜，我与你皆为男子，否则……”说道此，肖麒不禁脸颊微红，眼角轻瞥向面前凝神注视之人，续而轻声说道：“否则……我倒真想如现下这般，与你长相厮守，共渡一生了。”语毕，只羞得满面涨红，再不敢抬头看向那人一眼。

　　王一博诧异怔愣，静默片刻之后，忽然缓缓开口沉声说道：“殿下，您待我如何，我王一博心知肚明……”语停顿，抬眼坚定凝视着面前之人，继续说道：“如若殿下不嫌弃的话，我愿此生此世永远追随殿下，再不离殿下半步，从今往后您便是我唯一的……唯一的惦念！”

　　一旁的肖麒听得此言，知晓如他这般的男子能说出此番话语，真真实属不易，一时间，哪还压得住心中的爱意，再不管那些俗礼拘束，转身扑入那人怀中，欣喜若狂。

　　树影下斑驳痕迹，映照着两人紧紧相拥的幸福身影，亦衬出石山后，那瘦小身影浓浓的悲哀，与那止不住的满腹酸愁。

　　书房内，书声朗朗，夫子教的细心，学生学的开心，一室祥和。

　　书房外，肖战安静蹲坐着，跟着默咏在心头。自己虽然名分上亦是皇子，却并非皇上亲生，自然便无人照料看管，又怎会有那等身份跟着鸿学大儒习这些个经史子集。所以，每日里他都会偷偷躲在窗外，没有书，他就默记，没有纸笔，他便用树枝在沙土上写字。虽然辛苦些，但自问学识日渐长进。

　　只不过，心底总有个烙印无法磨灭，那便是这书房中坐在肖麒身旁的那个人。

　　自从前几天偶尔听得那人与肖麒互表心意后，肖战再无力去追逐寻盼，但心中却也总有个声音小声念叨着，“也许哪一天，一博会知道是自己救了他呢，也许，那样一博就会对待自己像现在对待肖麒一般的，温柔体贴呢。应该，是这样的吧。”只是，就算肖战胆子再大，也断然不会冲到那些锦衣玉袍的皇子们面前，拉过王一博来解释清楚，况且，就算他这样说了，一博，他又会相信吗？

　　“唉……”一声长叹无意识间缓缓吐出，心中一片凄苦，想当初自以为与一博是一段天赐的缘分，却不料，竟是此等孽缘。

　　“谁在外面！”耳边忽起一声叱喝，肖战瞬时惊醒，当即站起身子便朝门外跑去，心中暗恼：怎地如此糊涂，居然出了声，如若被抓住了，定然一顿好打。思及此，脚底抹油般越加快速跑开。

　　“站住！”身后一阵声响，肖战听着心惊肉跳，怎敢停下，拼死往前跑去，但怎奈何，一日三餐不济之人又如何跑得过那些个训练有素的侍卫亲兵，转眼间，便被死死拽住，按倒在地了。

　　肖战喘息不定，头晕目眩，只觉得肋骨处生疼憋闷，好似插入两把尖刀般难以忍耐，想要用手按住，却怎挣得脱压住自己的数之巨手，于是，只得依照本能长长出气，想要抑止那股疼痛，待得好转了些，这才瞅见自己眼前忽然多了几双精致靴子，心中明了，定是那些经常以欺辱自己为乐趣的皇子们了，晓得不管自己怎样挣扎，只会增加他们的喜悦，当下便索性闭眼装死，熬过一时算一时了。

　　“一博，你可知这人是谁？”耳畔忽然传来肖麒的话语，肖战顿时惊怔，身子立时僵直不动。

　　“不知。”低沉悦耳的声音随之传来，肖战心中略生波澜。

　　“他啊……”肖麒接着说道：“他就是真正救你之人。”

　　听得此言，肖战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望向面前的肖麒，诧异万分，不晓得为何此时他竟然会吐露真相，心念一动，急忙转头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王一博，只见那人正自一脸诧异疑惑的神色低头看向自己，于是不由得心中一紧，不晓得接下来这人会说出怎样话语。

　　王一博低头瞅着肖战瞧了片刻，便抬头看向身边肖麒，缓缓说道：“我没有印象。”

　　“诶？也是，当时你已经神智不清了，又怎会记得这些。”肖麒微笑答道。

　　王一博闻言，低头看向肖战，过得片刻，忽然双眸冷冷，沉声说道：“不可能。”

　　“哈哈，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告诉你实情罢了，省得日后从旁人那里知道了些有的没的，你再怪罪于我。”肖麒满面笑容，安静瞅着面前人轻声说道。

　　肖战张大双眼，直视王一博幽深眼眸，只见那里面渐渐浮出浓浓鄙视厌恶神色，心中瞬时冰冷一片，不由得唇边苦笑，缓缓低头，心中长叹，此番相遇的结局，果然是凄惨戚戚。自己也真是，自不量力啊……

　　正兀自神伤之时，忽然听到面前的王一博沉声说道：“如他这种猥琐恶心，窗下偷听之人，便真的救我性命，又怎样？”说罢，竟再不停留，转身扶着肖麒快步离去。

　　其余众皇子看得完这出戏，已然乐极，便带着众侍从跟随散去了。

　　肖战爬伏在地上，僵直不动，片刻后，这才缓缓起身，抬首朝着众人远去处，凝望出神，忽然间，神色变幻，双拳紧握，一脸狰狞，紧咬下唇，狠决轻声说道：“王一博，你好狠，你可知我也想坐在屋内安心学习，但，但这又怎会如我所愿？你今日竟以此嗤笑于我，王一博，你可知如我这般辛苦活着，要忍受怎样折磨摧残？你可知自我出生之日起，有多少人或明或暗诅咒我死，不过，这些我皆能忍受，对我肖战来说，即便是天下人皆鄙视我，我亦安然，但惟你不可！惟你不能如此瞧我不起！惟你不能如此欺凌于我！惟你不能如此羞辱于我！因为！你的命是我给的！是我给的！”话音落，满目赤红，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