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书名:博君一肖:入梦良人
作者:来一杯半糖冰奶绿

  “府上二娘子行事……实在是有些不稳当。”

  一直跟在旁边的肖战这才开了口,却也只能点到为止,那头阴雁序一行还留在院中并未动。

  怀庆王转头看他,头一回露出这种带些无奈又带些苦涩的神情,并不应这话:“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若非刚好叫你遇见,只怕四弟弟与二妹妹当真危险了。”

  “举手之劳。”

  肖战微微摇头,想了想还是又点了一句:“只是这回算走运了,如若不然……二娘子她……不论如何,也不能牵到年幼的弟弟妹妹身上。”

  多少知道些背后的故事,因此结合起来也就不难猜了,他大概能明白,阴雁序这样古怪的脾性与举措估摸都是与丧夫有关。

  再往背后推一推,原本是好端端的世子嫔,将来的王妃,可一朝却改天换地,得了诰命又有何用?本该是她夫君的,本该是她的,本该是她儿子乃至她孙子的,统统都成了旁人的,又岂是一个诰命能抵的?

  但凡心性没那么豁达的,多少都会钻点儿牛角尖。

  便是不为着这些,单单是因着没了爱人,致性情大变也不算罕见。可这事儿又谈不上报仇,一腔怨恨无处发泄,转而牵扯无辜的人,于情能懂几分,但于理则是大大不该了。

  王一博知道这话绕不过,也明白对方说的在理,平时一些小事及言语上的刻薄,冲着他来的都能一笑置之,失了兄长同样是他的一大痛事,他多少能感同身受些。可扯了手足卷进去,他心里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恼怒来,只是压着不好发罢了。

  低头看看陷入昏沉的王一阑,他只能道:“那是我二嫂嫂,且家里的事多是她操持,我不好说什么,但今日之事我会告诉母妃,请她出面的。”

  点了点头,肖战其实也能想象对方的为难,可这一句话也令他心中生疑。既这人还未成婚那按理说当家主母就还是王太妃,为何这话说得好像当家的已变成这寡居的阴夫人了,好奇之下他委婉问出:“王太妃如今已无暇主持府上中馈了?”

  “父王走后母妃身子就不大好了,一直深居简出,也没有过多的精力打理那些,我也还未成婚,只能暂请二嫂嫂操劳了。”

  对方回答的虽笼统,但也足够肖战推测大多细节,这下更是了解为何那姐弟俩是跟着嫂嫂出门玩了。

  不过别人家的事儿他实在是不好多插手,说到这里已是极限了,于是也只道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你心里有数便好。”

  得了这一句,王一博也顺势转了话:“今日实在是巧,碰见了肖公子,也是我家弟弟妹妹好福气。待他们修养好身体后,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王爷客气了,还是先紧着他们的健康吧。”

  说着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王一阑,总觉着这姐弟的经历与自己极为相似,难免有些感同身受,一时悲从中来不免又多说了一句:“日后王爷成婚,只盼寻个慈爱些的王妃,真能做到长嫂如母才好。”

  不曾想,这话让一直脸色不佳的怀庆王难能笑了起来,虽还是苦笑,但情绪却没那么沉了,还有精力揶揄:“肖公子这是点我呢?”

  一愣,肖战这才意识到别人说这话是没有歧义的,可自己这个肖遇的外甥说这话那就确实有点催促的意味了,不禁也笑起来:“王爷别多想,我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这种事自是王爷自己觉得合适的才是最重要的。”

  跟着笑了一下,王一博敛起神情,又看了一眼躺着的弟弟:“家里的确是需要一个慈爱的嫂嫂了。”

  这句肖战没再接,只是等对方从莫名涌上心头的情绪抽出来时提出告辞:“既如此,已把府上的郎君与姑娘交到王爷手上,那我也就不在这儿多留了,王爷,我先告辞了。”

  王一博也浅回了个礼:“肖公子慢走。”

  带着小厮走过院子的时候,肖战与阴雁序的眼神撞个正着,那女子的眼神实在不善,他也全当没看见,心里只想着日后也难碰见,还是尽量别和深闺妇人交恶的好。

  被明亲王府的人找上的时候当锦衣卫指挥使差的人刚从宫里出来,甫一听他便大概推出是怎么回事了,马不停蹄地直朝高崇寺赶来,心里是有几分庆幸的。

  虽觉得巧到令人想发笑,但幸而今日这事儿是被肖战碰上了,若只是普通百姓甚至是没人碰见,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前几日刚过了自家二哥哥的忌日,二嫂嫂难免心中郁结,或许原也只是想让弟弟妹妹吃点苦,落水一事便真就是不在她所控之内。

  念及至此,王一博思绪突然走了神,他忽然想到,这很明显是他们舅甥俩的区别

  ——肖遇是绝不会亲自牵扯进别人的家务事中,即便碰见也有更不沾身的法子点到为止襄助落入困境的姐弟二人。肖战到底更赤忱些,虽也能说是高明的,却还是一脚插了进来,有些搅和不清。

  肖战回了明亲王府,一进门就见府上的左长史赫连久等在门内,见了他连忙迎上来:“公子,娘娘交代了,你一回来便请你去见过他。”

  并不意外,自己请暗卫帮忙后,他们定是同时有人也回府向舅舅禀报了自己的情况,定也是要问过自己的,只是他以为会到晚膳后再说:“我这便去。我还当舅舅会同舅父一起去惠亲王府上探望。”

  “本娘娘是要同王爷去的,只是后来听暗卫回报了公子的状况,有些放心不下,便留在了府上,只有王爷独自去的。”

  赫连久解释了一句肖战才算了然。

  肖遇正边饮茶边等,总算见了外甥回来,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前头暗卫来报也笼统地说了起因,他大抵也知道,见了人忙不迭问:“阑哥儿与慈姐儿怎么样了?”

  自也不奇怪舅舅如何得知的这些,肖战在旁边坐下后才回答:“估摸着问题不大。怀庆王去了之后叫人安排送他们回府了,亦叫了人去请太医院的。”

  “那便好。”

  这话叫明亲王妃更放心几分,那姐弟二人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没听到一句准话总还是要担心的:“暗卫回来话也说得不清楚,叫人心中惴惴,是不是他家二娘子又耍脾气为难自家弟弟妹妹了?”

  一语中的,肖战便将今日所见的奇巧之事简明扼要地说给了长辈听:“舅舅,依你之见,落水之事是否也与那位阴夫人有所干系?”

  却见对方摇摇头:“不至于。那二娘子也并非是如此不知轻重的,或许她本意只是想撇了两个孩子在寺里,让他们吃点苦,迟些她再回来找。到时候也没真出什么事儿,自是不会惊动到王太妃的,而一博做弟弟的也不好说他嫂嫂,这事儿也就囫囵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出了意外,还被你直接捅到一博面前了,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只是想也不会闹大,大抵也是不痛不痒的,可怜那两个小的了。”

  虽已看出了个大概,可真正听到这话肖战还是不免惊讶:“王家对这个儿媳就这般纵容吗?就是因着疼惜她丧夫?”

  肖遇叹了口气:“这是一部分,更多的也是因府上没有个当家主母,只能对她诸多容忍。若真是深究起来,夺了她的掌家权罚了她,可王太妃的身子又扛不起主持中馈,一博又未成婚,总不能叫慈姐儿撑吧。没法子,那几口也就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为了有个管家的人不罚她,令她觉着自己做了错事也无妨,婆家会忍气吞声,反而更造就了她的胆量,倒是成了个僵持不下之局。这样论起来,好似怀庆王娶亲成了能够破局的唯一关键。”

  “是啊,与其寄希望于王太妃的身子突然好起来,那不如等一博成婚更实在。”

  闻言,肖战面露无奈:“以怀庆王而言,要成婚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有挚爱之人,二是想以结姻亲的方式拉拢某家某族。”

  “你与他相识的日子不长,却倒是懂他几分。”

  转而看向外甥,明亲王妃的笑里多了些许深意,肖战只一笑:“这也不难猜。”

  别人的家事到底是他们不便多置喙,肖遇最终也只能说明天会打发人上门去问问情况,舅甥俩也就没再多言。

  次日怀庆王府上来人送了谢礼,是左长史苍默亲自来的,也简单说了两位少年的情况——王一阑身体底子到底强过姐姐几分,且在水里的时间也稍短,今日只是有些发热。王一慈更严重些,今日还是昏睡的时辰大过清醒的,伤寒严重,没个五六天只怕是不能全好的。

  见着苍长史来,肖战心里是好奇阴雁序的发落的,可想想也知道这话自己不方便问,对方也不方便答,便还是把疑惑咽下了。

  再见那姐弟俩,已过去了半个月,是霜降那日他们上门来当面来谢肖战救命之恩。

  倒不是晋康县主养病养了这么久,本七八天的时候已然大好了,出门一趟是无碍的,只是接连下雨了好几日实在是不便出行,雨停后又要合王一博的例休,这才一拖拖到了今日。

  当听到东方苑对那两个半大少年称“王四叔”与“王二姑姑”的时候,肖战这才后知后觉忆起,是啊,若王一博与他舅舅舅父同辈,那不过半大少年的姐弟俩必然也是了。

  一想到自己合该顺着表弟一块儿称呼比自己小上一轮还多的郎君姑娘为四叔和二姑姑,他忍不住偷偷打了个颤,顺势往后缩了缩,就怕谁在这个关头想起自己。

  本是要留那手足三人在府上中午一块儿用席面的,谁料才坐下没说一会儿话,明亲王妃刚说了叫他们几个小的去园子里玩这话,怀庆王府仪卫司就来了人寻他,附耳与王一博说了几句,那人便道锦衣卫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他既要离去,那姐弟俩自是也不好留下,只能跟着兄长一块儿走。

  走之前明亲王夫妻还不忘再寒暄几句,叫他们有空常来常往,又叫了赫连久亲自把人送出去。

  望着那一行人背影逐渐远去,不知怎么肖战心里突然冒出了有些惋惜的念头,除了最初互相见礼,今日他与王一博都不曾说上一句话。

  可到底只是一闪而过,并未在胸腔长留。

  十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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