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才刚出门,雅间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门被推开又合上,脚步声响起,闻祁连眼皮子都没撩过,只是安静地坐在原位,冲洗碗筷的动作慢条斯理,还带着点优雅,末了,他把已经冲洗了两遍的碗筷放在旁边的位置上,尔后才开始冲洗放在自己手边的碗筷。
来者看着他的动作砸吧了几下嘴,心下感慨老冰块也有融化的一天。
“诶,小闻啊,那小孩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看着跟你可不太像啊。”
“你和简臣洲长得也不像。”
“我和那臭小子又没有血缘关系,当然不像了。”
简荇是简家的私生子,简家的老头子老当益壮在外面包了个年轻的小明星,小明星瞒着简家老头子没打胎,悄悄生了下来,后来被简家知道了,本来私生子是进不了简家的门的,无奈简臣洲的老爹是个混不吝,成天只会花天酒地,没有半点能力,有能力的简臣洲偏偏又死活不肯接手家族企业,转头就出国深造,老头子看简荇很有魄力,又有能力,就把人给认进门当继承人养着,前几年老头子去世了,简荇就接手了简家。
闻祁这才抬起眸子,看着靠着门的美人,美人长得很漂亮,却不是阴柔的那种漂亮,带着青年男性应有的荷尔蒙,只是笑容里带着简家一脉相传的贱兮兮。
他的神色平静,似乎丝毫不意外对方为什么会得知这件就连高家人都不清楚的事情,何况他曾经也对对方透露过许多关于江叙的事情。
来人是简荇,简家的现任当家人,简臣洲最怕的小叔。跟闻祁一起合资开望仙楼的就是简荇。如果是简臣洲和虞津是闻祁要好的发下,那简荇就是他绝对信任、可以知无不言的至交。
闻祁似乎又想起来了当初简荇死皮赖脸缠着他非要掺和一脚的场景,眼中带着点谴责。
“确实不像,简臣洲没你那么狡诈。”
简荇摇摇头,似乎对跟自家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侄子没什么办法:“我听说他又交了个小女朋友,还碰我的收藏室了,这个臭小子,回家了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语气听起来很是咬牙切齿。
闻祁前两天跟简荇谈事情的时候才知道,简荇往自己的收藏室里装了监控,就是怕简臣洲趁他不在家偷拿他的藏宝。
“活该。”闻祁对他们叔侄的爱恨情仇根本没有半分兴趣,他已经冲洗完自己的碗筷了,江叙还没有回来,这趟洗手间去的也太久了。
“话说回来,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我原本以为你是想让江叙认祖归宗,结果我就出国了半个月,你竟然当起了金主。”
简荇原先还在国外的时候听侄子谈起闻祁的八卦,听见闻祁养了只厉害的金丝雀,他还打算回国后给对方送上一份份子钱,结果回来后才知道那只金丝雀姓江名叙,闻祁那当年被恶意掉包的旁支弟弟。
能做什么打算。闻祁垂眸,似乎不太想聊起这个话题,但是他还是开了口:“再说吧,他还不一定愿意认旁支呢,只要他不愿意,我会让外公把他的户口迁到本家。”
“然后就一直看着他未来成家立业?”
高家家大业大,谁都觊觎着那一大块肥肉,谁都想吃到那一块肉。简荇也知道哪些旁支没几个好东西,但是唯独高志那一支,明明没少给闻祁下毒手,但偏偏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外人都传闻祁是因为高志那个大儿子才手下留情。
“所以你独独没清理高志那一支,就是因为当年被掉包的是高世涵?”
“嗯。”闻祁不置可否,事实上,他确实很想清理那一支,尤其他们还是江叙出事的罪魁祸首,但他并不清楚江叙知道了后还愿不愿意回去那个家。
“那你呢?你拐着人当了金丝雀,就是因为他是你弟弟?这话鬼都不信吧。”
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那点子血缘关系,更何况闻祁很清楚他们两根本没有什么血缘基因。“他要是愿意,我就一直可以是他的金主,他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一直当他的哥哥。”
简而言之,就是一直当江叙背后的后盾。
闻祁的神色很平淡,说话的时候也不慌不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只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要是他既不想回高家,也不会一直当你的金丝雀呢?”
“那就当他的老板,把他捧上他想要的位置。”
哦,好一个痴情种,真的是太狗血了。简荇当时知道金丝雀的名字的时候,表情差点都没能绷住。“你说实话,你不会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豪门秘史而采取非正常手段让我保密吧?”他搓了搓裸露在外的手臂,就像是真的在害怕闻祁杀人灭口一样。
闻祁懒懒的撩着眼皮子,对简荇夸张的表演不做评价,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会的,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我还会等简臣洲百年之后让人帮你们两葬在一起。”
“你这是死了也不让我安生啊,我还想在地府里找个器大活好的俊俏小哥呢,你明知道那小子对我——”
雅间的门被推开,简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方才回神想起刚刚说了什么,再次搓了搓手臂,把刚刚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推门进来的是江叙,他本来是径直往座位上走去的,都快走到座位上了,视线一飞,看到了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长发男人,脚下一个趔趄。
“你吓到我的人了。”伸手扶了一把江叙,闻祁斜了一眼简荇。
简荇摸了摸鼻尖,嘴上喊着冤枉。“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还能把你的人吓成这样。”
一句“我的人”把江叙雷的不清,他戳了戳闻祁,用很小的音量对他说道:“你上哪学的油腻发言啊,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自觉两人已经交换秘密了的江叙,已然把闻祁划进了自己的熟人底盘里,因此说话行事也大胆亲昵了许多。
闻祁黑了脸。
雅间再大也就这么点大,江叙说的小声,但奈何简荇耳朵灵光,他听见对方说闻祁油腻,瞬间发出嘲笑的声音。
闻祁的仇恨便一瞬就转移到简荇身上,看向他的目光宛如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江叙也没想到和闻祁说小话会被别人听见,当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脸上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
“这是简荇,简家的当家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用特意记得。”
闻祁一句话就给简荇的身份定了下来,换来简荇的不满意。
“什么叫不重要的人,我可是你的长辈,懂不懂尊老?”朝着闻祁发泄完,简荇又转向了江叙,他本来就生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仿佛都在勾着人,“诶小宝贝儿,你可以跟着臭小子喊我小叔,也可以喊我荇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回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臭小子?”江叙疑惑。
“哦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小侄子,今年二十四了,不过长得好看,没有不良嗜好,性格很好,绝对不会冷脸,而且那小子花样多,谈了的人都夸他有情趣,怎么样小宝贝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那侄子对情人很上心的,经常偷我的宝贝送人。”
简荇将他的小侄子夸得天花乱坠,但江叙总觉得这种对照式夸奖非常之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他侄子是简臣洲。”闻祁的声音很低,江叙听出了点嘲讽的意味。
江叙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熟悉,原来是简家一脉相承的介绍方式。
周围的气压变得越来越低,江叙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黑脸的闻祁,乐呵呵的笑着道:“那您叫我江叙就行了,既然您是长辈,肯定知道爱幼了,您这么叫我我心脏承受不住。”
这下轮到简荇黑脸了。
闻祁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似乎是在嘲笑简荇的不自量力,但江叙明显的感觉到了周围开始逐渐升高的气压。
金主的气性还挺大的。江叙在心里给属于闻祁的小本子上又添了一条定义。
怔愣过后,简荇哈哈大笑,这两个人如出一辙的护短,一个护短护的暗戳戳,一个护短而不自知,他是真的想看江叙知道他们两的兄弟身份后是个什么反应。
“行吧,既然都不欢迎我,那我也不待在这讨人嫌了,我得回家教训不听话的臭小子了,回见。”
简荇摆摆手,走的风风火火。
雅间的门开了又关上。
“好看吗?”
“好看。”江叙收回看的津津有味的眼神,落到了桌子上他回来之前上的精致菜肴,笑眯眯的回答他,“小叔长得挺好看的,放在娱乐圈都可以当顶流了。”
一句话踩了两个雷,说话的人却还在笑着。
闻祁拿他没半点办法。他又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生气了拎着欠揍的小孩打屁股,更不能把人拉进怀里这样那样非要问个清楚到底谁好看。
“吃饭吧。”
一方不搭腔另一方就闹不起来,江叙笑得更欢了。其实他刚刚只是在看简荇刚刚转身时候后颈隐约露出的一个纹身,和他之前在简臣洲手腕上看到的纹身有点像。
“简家是有传承的纹身吗?”
“没有,简家老一辈都觉得纹身会带来不好的运气。”闻祁把刚刚放到小碟子里剔了骨头的一大块鱼肉夹进了江叙的碗里,仿佛是习惯性的动作,“简荇的纹身是好几年前纹的,为了纪念他去世的爱人,简臣洲那个——”
闻祁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半响才想到一个形容词:“算自虐吧。”
看的小说多了,江叙的脑海里一瞬间就想到了几个关键词——
骨科、替身、三角恋。
但是在看见碗里的鱼肉后,江叙想到关键词瞬间烟消云散,反而突然想起来了当年车祸去世的那个小哥哥。
小哥哥叫高戚,虽然不同音,但名字有点像。
江叙慢吞吞的咬着鱼肉,不合时宜的想到——
他当初并没有亲眼看到高戚出车祸,所谓的车祸身亡都是当时替高戚收拾东西的人告诉他的。
等等,姓高?高家?
生锈了好几天的脑袋突然开始转动了起来,江叙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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